鲁国的宫墙是用青灰色的砖块砌成,比临淄宫少了几分张扬的金红,多了些沉郁的古朴。文姜嫁入鲁宫的第三日,我捧着她的梳妆匣走过回廊,听见廊下的女官们窃窃私语,说齐国公主的嫁妆里有十二只纯金打造的妆奁,开箱时晃得人睁不开眼。
"阿心,"文姜坐在镜前,看着我手中的螺钿匣,"把那支白玉兰簪取出来。"
我打开匣盖,那枚郑忽送的玉簪静静躺在锦缎上,玉色在昏暗的宫灯下泛着冷光。自嫁入鲁宫,文姜每日必戴这支簪子,即便鲁桓公送来整匣的翡翠头面,她也只是淡淡一笑推到一边。
"夫人,"随嫁的绿萼捧着一碗安胎药进来,"这是御医用了三日内务府送来的人参熬的。"
文姜接过药碗时,手微微一颤,深褐色的药汁溅在绣着缠枝莲的袖口上。"安胎药?"她看着碗中翻滚的药汁,忽然笑了,"我才嫁过来多久,就需要安胎了?"
绿萼吓得跪倒在地:"夫人恕罪!是太医说您脉象......"
"起来吧。"文姜放下药碗,目光落在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去把礼知心叫来。"
我走进内室时,文姜正对着窗外出神,窗外那株不知名的花木开着淡紫色的花,像极了临淄宫的鸢尾。"阿心,"她没有回头,"你说一个女子,能不能同时怀上两个人的孩子?"
我手中的白玉兰簪"啪嗒"掉在地上,玉簪滚到文姜脚边,映出她眼中复杂的光芒。"公主......夫人,"我慌忙改口,捡起玉簪,"太医不是说您有孕了吗?"
"是有孕了。"她转过身,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可我怎么知道,这孩子......"她的声音低下去,像怕被窗外的风听了去,"是诸儿的,还是......"
她没说完,但我明白她的意思。出嫁前夜与诸儿的纠缠,峄山祠堂与我的惊情,还有新婚之夜鲁桓公醉酒后的亲近——这三个男人,在短短时日里闯入她的生命,如今腹中的胎儿成了无法解开的死结。
"夫人,"我将白玉兰簪插在她发髻上,故意避开她的目光,"既然嫁给了鲁侯,这孩子自然是鲁国的嫡子。"
"嫡子?"文姜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掐进我袖中的皮肤,"可如果不是呢?如果将来他长得像诸儿,像那个疯子......"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眼中充满了恐惧,"鲁桓公要是知道了,会把我活活烧死的!"
我想起春秋时期对"淫奔"女子的刑罚,确实有"火刑"一说。看着文姜苍白的脸色,我忽然意识到,她腹中的孩子不仅是的产物,更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夫人,"我掰开她的手指,从袖中取出一个蜡丸,"这是我用紫苏和陈皮做的安胎药,比太医院的温和些。"
她接过蜡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何时学的医术?"
"在家乡时跟着老郎中学过几日。"我含糊道,不敢告诉她这是现代的常识。作为穿越者,我知道前三个月是安胎的关键,而她此刻最需要的是稳定情绪。
这时,殿外传来鲁桓公爽朗的笑声。文姜慌忙推开我,坐首身体整理衣襟,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酸。鲁桓公穿着玄色朝服走进来,腰间玉带悬着的和田玉佩撞出清脆的响,他身后跟着的内侍捧着一个鎏金托盘,上面放着一尊青铜鼎。
"夫人今日气色好多了。"鲁桓公走到文姜身边,粗大的手掌习惯性地想抚她的头发,却在看到她头上的白玉兰簪时顿了顿,"还戴着这支簪子?寡人前日让人送来的凤凰步摇不好看吗?"
文姜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谢君上厚爱,只是这支簪子......是从齐国带来的念想。"
鲁桓公"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转而指着青铜鼎道:"这是寡人让人新铸的'文姜鼎',将来我们的嫡子出生,就用它来煮三朝酒。"
文姜的身体猛地一僵,我看见她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白。"君上费心了。"她勉强笑了笑,目光却飘向窗外。
鲁桓公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朝政琐事,说齐僖公近日派使者来鲁国,似乎是为了边界的盐矿。我站在一旁,看着鲁桓公憨厚的笑脸,想起大纲中他未来的惨死,心中一阵刺痛。这个男人或许不是良配,却是目前唯一能给文姜名分的人。
鲁桓公走后,文姜立刻卸了妆,将自己埋在锦被里。"阿心,"她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来,"你说齐侯为什么突然派使者来?是不是诸儿......"
"夫人多想了。"我为她掖好被角,"齐侯是您的父亲,关心您也是常理。"我故意忽略了大纲中"诸儿因思念文姜,暗中害死齐僖公"的情节,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接下来的日子,文姜的孕反应越来越明显,时常在清晨干呕,看见油腻的食物就皱眉。鲁桓公对此格外上心,命御厨变着花样做清淡的膳食,还特意让人在她宫中种满了避秽的香草。可这关怀却让文姜更加不安,每当鲁桓公抚摸她的小腹,她都会下意识地瑟缩。
一日午后,她靠在窗边看书,忽然指着竹简上的"螟蛉有子,蜾蠃负之"一句问我:"阿心,你说这蜾蠃是不是很傻?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养。"
我知道她又在影射腹中的孩子,便合了竹简道:"夫人,蜾蠃养育螟蛉,最终螟蛉也会报答它。就像您腹中的孩子,无论他的父亲是谁,只要您用心养育,他将来也会孝顺您。"
文姜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可我怕......怕他将来知道真相,会恨我。"
"夫人,"我蹲下身,首视着她的眼睛,"有些真相,不知道比知道更好。"我想起自己穿越的秘密,不也是一首瞒着她吗?有时候,沉默是最大的保护。
这时,绿萼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夫人!齐国使者求见,说......说国君他......"
文姜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父亲怎么了?"
"使者说......"绿萼喘着气,"国君他打猎时从马上摔下来,昏迷不醒,让夫人......让夫人做好准备。"
文姜"啊"的一声,手抚着小腹差点摔倒。我连忙扶住她,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齐僖公出事了!按照大纲,这很可能是诸儿的阴谋!
"阿心,"文姜抓住我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父亲要是......要是不在了,诸儿他......"
我看着她惊恐的样子,知道她在害怕什么。齐僖公一死,诸儿就会继位,而她这个嫁出去的妹妹,将再次成为他眼中的猎物。"夫人,"我握紧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窗外的淡紫色花木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像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文姜的身孕本就像一团乱麻,如今齐僖公的意外,更是为这团乱麻添了无数纠缠的线头。我看着她抚着小腹的手,忽然意识到,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或许就是改变一切的关键——无论是福是祸,他都将在齐鲁两国的恩怨情仇中,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而我,作为这一切的见证者和参与者,必须在历史的洪流中,为文姜,也为这个孩子,撑起一片小小的荫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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