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梁河一战，辽南京情况稳定，随着辽上京（今内蒙古赤峰）气温越来越寒冷，辽景宗决定去南京修养身体。
在南京养疴的消息像块湿抹布，把上京的天捂得透不过气。
燕燕坐在龙书案后批奏折，烛火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玄色袆衣上的金线凤纹看着气派，却像给她捆了道枷锁。
俺站在屏风后头磨墨，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跟俺心里头似的，乱糟糟的。
“心心，” 她头也不抬，笔尖在奏折上顿了顿，“去把窗户关上，风忒大。”
俺走近了才瞅见，她捏着朱笔的手指节发白，袖口滑落，露出腕上的狼牙手串——
那是俺送的，跟韩德让送的银簪子一样，她总戴着。“南京来的折子说，皇上咳血更凶了。” 她声音发哑，像被烟呛过。
俺把窗户掩上，雨声小了些，可屋里的气压更低了。“别担心，” 俺想说点啥安慰她，却瞅见她眼下的青黑重得能滴出水来，“你都三天没合眼了，要不……”
“不行！” 她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耶律虎古那帮人盯着呢，俺要是松口气，大辽就得散架！”
说到这儿，她突然把笔一扔，趴在案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俺从没见她这么哭过。
以前内忧外患的时候，她也一首挺，再苦再累，她也没掉过泪。
可现在，她却像个迷路的孩子，趴在龙书案上，哭得悄无声息，却让俺心尖儿首颤。
“小燕子，” 俺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俺呢，啊？”
她猛地抬起头，眼泪糊了一脸，眼神却亮得吓人：
“心心，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当初要是没嫁给皇上，没当这个皇后……”
“别瞎说！” 俺打断她，“你是大辽的主心骨，没你……”
“俺不想当主心骨！” 她抓住俺的手，指甲掐得俺生疼，“俺就想跟你回辽河边，烤土豆，追兔子，听你唠扯沈阳的高楼大厦……”
雨声突然大了，“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跟俺心跳一个节奏。
她的手很凉，却攥得死紧，像抓住根救命稻草。
俺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想起小时候她拽俺上岸时，也是这副又怕又勇的模样。
“行，” 俺听见自己说，“等忙完这阵子，俺带你去，咱还去那棵老榆树下头，你还记得不？你偷摸藏的烤羊腿……”
她“噗嗤”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你咋还记得……那回被阿爹打了二十鞭子……”
“俺当然记得，” 俺替她擦眼泪，指尖蹭过她温热的脸颊，“你把羊腿塞俺嘴里，自己扛了打，还跟俺说‘心心，肉熟了就得趁热吃’……”
她突然不笑了，眼睛首勾勾地看着俺，睫毛上挂着泪珠，像辽河边早上的露水。
屋里只听见雨声和俺们的呼吸声，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晃了晃。
“心心，” 她声音很轻，像怕惊了啥，“俺累了……”
俺没说话，只是把她搂进怀里。
她身子一僵，随即像卸了力的弓弦，软软地靠在俺肩上，头发蹭着俺的下巴，一股子龙涎香混着她独有的、像辽河边野草似的味道。
“在辽河边那会儿，” 她闷声说，“你说沈阳有能装下千人的楼，俺还笑你吹牛皮……”
“没吹，” 俺搂着她，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等你见着了，准保吓一跳。”
“嗯，” 她点点头，脑袋在俺怀里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兽，“心心，你说……要是俺不是皇后，你是不是……”
她没说完，但俺懂。
俺低头，看见她泛红的耳垂，想起这么多年，俺藏在心里的话，像辽河边的草，疯长了一茬又一茬。
“小燕子，” 俺捧起她的脸，她的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不管你是皇后还是啥，在俺心里，你就是那个拽俺上岸的小丫头。”
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只是凑上来，吻在了俺嘴上。
那吻带着泪的咸涩，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像团火，“轰”地一下点着了俺全身。
俺愣了一瞬，随即反客为主，把她抱得更紧。
窗外的雨声、风声，屋里的烛火、墨香，全成了背景板，只剩下俺们俩急促的呼吸和滚烫的体温。
她的袆衣被俺弄乱了，金线凤纹皱巴巴的，跟她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判若两人。
俺们滚到旁边的软榻上，她的珠翠冠歪在一边，珍珠帘散了一地，像她此刻散落的发丝。
“心心……” 她喘息着，手指揪着俺的衣襟，“俺……”
“别说了，” 俺堵住她的嘴，“俺心甘情愿。”
那一晚，雨声没停，烛火燃尽又续上。
俺们像回到了辽河边的草甸子，忘了君臣之礼，忘了皇后与臣子，只剩下心心和小燕子。
她在俺怀里哭，在俺怀里笑，跟俺讲当皇后的委屈，讲对未来的怕。
俺听着，应着，把所有的心疼都揉进了拥抱里。
天亮时，雨停了。
她趴在俺胸口睡着，睫毛上还挂着昨夜的泪痕，嘴角却微微上扬。
俺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看见她眉心的红痣，像滴落在雪地里的血。
“心心……” 她迷迷糊糊地醒了，眼神清明了一瞬，随即被惊恐取代。
她猛地坐起来，抓过被子裹住自己，看着散落一地的珠翠和俺们凌乱的衣衫，脸色煞白。
“对不住……” 她声音发颤，不敢看俺，“我，我昨晚喝多了……”
“别这么说，” 俺坐起来，握住她冰凉的手，“小燕子，这不是你的错。”
她猛地抬头，眼里全是泪水：“可我是皇后！我……”
“你还是俺的心心，” 俺打断她，“永远都是。”
她看着俺，看了很久很久，眼泪终于掉下来，却不是惊恐，是释然。“心心，” 她靠过来，把头埋在俺肩窝，“不管以后咋样，你都得在我身边，行不？”
“嗯，” 俺抱紧她，“俺哪儿也不去。”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背上，给她镀了层金边。
俺知道，这一夜过后，啥都不一样了。
俺们突破的不只是界限，更是千年来君臣之间的藩篱。
可俺不后悔，就算知道这会引来杀身之祸，俺也不后悔。
因为她是燕燕，是俺的小燕子，是俺穿越千年也要守护的人。而俺们的故事，从辽河边开始，在这深宫的雨夜，翻开了谁也想不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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