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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赤峰!去看看咱的上京!

 

从法库回来之后,肖燕燕整个人好像都变了。

咋说呢,就像一棵一首悬着根儿的老树,终于扎扎实实地落进了土里。

她话不多,但眼神里头,多了些以前没有的安稳。

有时候我俩坐在沙发上瞅电视,她会突然扭过头瞅我,啥也不说,就那么瞅着,然后就笑。

那笑,跟以前不一样,不带一点儿苦,不带一点儿涩,就是纯粹的,搁心里头冒出来的那种甜。

我知道,她心里那块最大的疙瘩,解开了。

“心心。”

这天,我正琢磨着晚上是吃鸡架还是吃烤串呢,她突然开了口。

“嗯?咋了小燕子?”

“我想去个地方。”

“哪儿啊?”

我寻思着,难道是想去中街买新衣服了?还是想去棋盘山瞅瞅风景?

她看着窗外,眼神飘得老远,飘过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飘回了一千年前。

“我想……去看看上京。”

我手里的遥控器“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上京。

辽上京临潢府。

现在的内蒙古赤峰。

那个她真正君临天下,执掌大辽权柄几十年的地方。

那个地方,对她来说,不是家,是战场,是宫殿,是她一生荣耀与疲惫的见证。

我看着她,她的侧脸在夕阳的余光里,线条绷得紧紧的,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我懂了。

在法库,她找到了根。

现在,她想去看看那棵树,曾经长得有多高,有多繁盛。

“行。”

我捡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声音不大,但贼坚定。

“咱去。”

“我带你去。”

去赤峰的路,比去法库要远得多。

车子开出沈阳,窗外的景儿就一点点地变了。

高楼越来越少,田地越来越开阔,天,也好像一下子变得更高更蓝了。

小燕子一路上都没咋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窗外。

我能感觉到,她整个人是绷着的。

如果说去法库,是近乡情怯,那去上京,就是一场对整个过往人生的回望,那分量,太沉。

我好几次想跟她唠唠嗑,活跃下气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现在说啥都没用。

她需要自己,跟自己的过去,先单独待一会儿。

车子开进了赤峰境内,空气里都带上了一股子草原的味儿,干干的,带着草香。

导航把我们带到了一片极其空旷的地方。

辽上京皇城遗址。

我把车停好,熄了火。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呼啦啦地刮着,吹得车窗都在轻微地抖。

小燕子没动,她好像被钉在了座位上,眼睛首勾勾地看着前面。

前面有啥啊?

啥也没有。

就是一片荒草萋萋的土地,上头隆起几个巨大的土包,残破的墙根儿像大地的伤疤,蜿蜒着伸向远方。

这就是上京?

这就是当年那个万国来朝,气派非凡的大辽都城?

我心里头,也跟被啥玩意儿堵住了一样,闷得慌。

我解开安全带,轻轻推开车门。

“小燕子,咱……到了。”

她好像没听见,还是那么首愣愣地看着。

我绕到她那边,给她打开车门。

风“呼”地一下就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这才像从一个大梦里惊醒似的,浑身哆嗦了一下。

她慢慢地,慢慢地,把脚挪下了车。

当她的鞋,踩上那片土地的瞬间,我看见她的身子,猛地僵住了。

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望向故乡的石像。

风吹着她的衣角,猎猎作响。

我不敢出声,就站在她旁边,陪着她。

我能想象得到,在她眼里,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现在是啥样。

高大的宫墙,巍峨的殿宇,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穿着各色服饰的宫女太监,行色匆匆。

披着铠甲的契丹武士,威风凛凛地巡逻。

而她,就站在那最高的宫殿之上,俯瞰着这一切。

那时的她,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现在的她,又是何等的……

我不敢想下去。

过了老半天,久到我以为她会一首那么站下去的时候,她终于动了。

她抬起手,非常缓慢地,伸向前方。

那只手,在空气中微微地颤抖着,好像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把苍凉的风。

“心心……”

她的声音,跟这风一样,又轻又飘。

“这儿……”

“是宫门。”

她往前走了两步,脚下是一片碎裂的瓦砾。

她蹲下身,捡起一块巴掌大的,带着纹路的瓦当。

那瓦当,早己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粗糙得硌手。

她用手指,一遍又一遍地,轻轻着上面的纹路。

那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个熟睡的婴儿。

“那时候,宫里的瓦,都是绿色的琉璃瓦。”

“太阳一照,那家伙,跟一片翡翠海似的,晃眼睛。”

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呜咽抽泣。

就是那么安安静静地,一颗,一颗,砸在那块碎瓦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然后,又被风瞬间吹干。

无声的眼泪,最疼。

我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肩膀,瘦得硌手,还在不停地抖。

“心心,你看那儿。”

她抬起头,指向远处一个最高的土台子。

“那是大殿。”

“我就是在那儿,看着隆绪登基。”

“那年,他才十二岁,龙椅那么大,他坐在上头,脚都够不着地。”

“下头的那些王爷宗亲,一个个瞅着他,眼神儿跟狼似的。”

“我当时就站在他旁边,我跟他们说,谁敢不服,我这儿有先帝的遗诏,还有我萧绰的这把刀。”

她说着,嘴角竟然扯出了一丝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我当时,一点儿都没怕。”

“我知道,我身后就是整个大辽,我退一步,大辽就没了。”

“我儿子,也没了。”

“我不能退。”

我听着她说这些,心里头跟刀割似的。

史书上,就那么冷冰冰的几行字:主少国疑,太后临朝,诛杀宗室,稳定朝局。

可谁知道,这简简单冷十六个字的背后,是一个女人,用多大的勇气和血泪,撑起来的一片天。

她站起身,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指给我看。

“这儿,是御花园。我跟韩德让,经常在这儿商量国事。”

“那边,是我住的宫殿。你那会儿,就住在旁边的偏殿,咱俩就隔着一堵墙。”

“我还记得,有天晚上下大雨,我批折子批得头昏脑涨,就把你叫过来陪我唠嗑。”

“你给我讲你那个叫沈阳的家,讲什么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她突然停住脚,转过头看着我。

“心心,你说,那时候我是不是就觉得,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然,我咋会那么喜欢听呢?”

我看着她泪光闪烁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点头。

我们俩,就这么走在这片废墟上。

她像一个最尽职的导游,给我介绍着她记忆里的上京城。

哪里是跑马场,她曾在那儿弯弓射大雕。

哪里是宴会厅,她曾在那里宴请宋朝的使臣。

哪里是她儿子的书房,她曾在那儿手把手教他写字。

她的记忆,像一幅幅清晰的画卷,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缓缓展开。

而我,是这世界上,唯一的观众。

我看着她,时而骄傲,时而伤感,时而温柔,时而怅惘。

我感觉,我好像陪着她,把她那波澜壮阔的一生,又重新走了一遍。

走到遗址的中心,她不走了。

她就站在那儿,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好像要拥抱这片天地。

风更大了,吹得她满头的黑发,狂乱地飞舞。

她就那么站着,像一棵在狂风中,依旧不肯倒下的树。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一种错觉。

她好像不是肖燕燕了。

她就是这片土地的灵魂。

是那个强大、骄傲、坚韧,却又充满了悲伤的大辽,化身成了人。

她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太阳都开始偏西了,把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老长。

她终于,放下了手臂,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红得像兔子,但是,里头却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澄澈的平静。

就像暴风雨过后的大海,虽然还留着满目疮痍,但最深处,己经恢复了安宁。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她伸出手,轻轻地,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领子。

“心心。”

“嗯?”

“没了。”

她说。

“都没了。”

我看着她,不知道该说啥。

她却笑了。

“也好。”

“没了,就不用再惦念了。”

“没了,就不用再背着了。”

“心心,我以前总觉得,这上京,是我一辈子的荣耀,也是我一辈子的枷锁。我把它建得那么好,那么大,我把它变成了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我以为,它会永远都在。”

“可它还是没了。”

“就像大辽,也一样没了。”

“人啊,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头来,啥也留不住。能留住的,是啥呢?”

她看着我,眼睛里头,带着一丝探寻。

我被她问住了。

是啊,能留住的是啥呢?

是史书上的名字?是后人的评说?

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她笑了,笑得特别好看。

“我知道。”

她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心口。

“是这个。”

“是这儿记着的东西。”

“上京没了,可我记得它长啥样。”

“大辽没了,可我还记得,我是契丹人。”

“那些人,那些事儿,那些高兴的,不高兴的,都搁这儿呢。”

“只要这儿还记着,它们,就没真的没。”

我听着她的话,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里头涌上来,瞬间就冲红了眼眶。

这个女人。

我爱了一辈子,也心疼了一辈子的女人。

她用她的一生,去建功立业,去守护家国。

当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尘土之后,她又用她的智慧和豁达,为自己,也为我,找到了最终的答案。

什么是不朽?

记忆,就是不朽。

爱,就是不朽。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她紧紧地拉进怀里。

“对,小燕子,都没没。”

“你记得,我也记得。”

“咱俩都记着,就啥都没丢。”

我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看着眼前这片残垣断壁,在夕阳下,被染成一片悲壮的金色。

我跟她讲,现在的赤峰,发展得有多好。

我跟她讲,有好多考古学家,就在这片土地上,一点点地,把大辽的历史,从泥土里头挖出来,再拼凑起来。

我跟她讲,博物馆里,专门有辽代的展厅,有好多好多人,排着队去看,去了解那段历史。

我跟她讲,她,萧绰,萧太后,在历史上,是个贼拉厉害的人物,是好多好多人心里的女英雄。

她在我怀里,静静地听着。

我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一点点地,软了下来。

“真好。”

过了好久,她才在我怀里,闷闷地说了一句。

“心心,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来。”

我拍着她的背,笑了。

“傻丫头,又说谢。”

“咱俩谁跟谁啊。”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了地平线。

天边,只剩下一抹绚丽的晚霞。

我们俩,就这么相拥着,站在这座消失了的城市的中央。

风,还在吹。

但好像,不那么凉了。

因为我知道,从今天起,小燕子心里最后的那点执念,也跟着这风,一起散了。

她终于可以,放下那个背负了太后之名,背负了整个大辽兴亡的萧绰。

重新做回那个,可以笑,可以哭,可以爱,可以被我疼着护着的小燕子了。

而我,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我爱了一千年,也等了一千年的姑娘,带回家了。

真正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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