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an刻薄的话语和那如同解剖般的审视目光,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砸得林晚星体无完肤。她僵硬地跟在那个踩着高跟鞋、姿态高傲的背影后面,一步步走上二楼,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客房的门敞开着,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
“坐。”Vivian用下巴指了指梳妆台前的椅子,语气不容置疑。她“砰”地一声将巨大的化妆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琳琅满目、闪着冷光的瓶瓶罐罐和各种形状奇特的工具。
林晚星如同提线木偶般坐下。镜子里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和Vivian那张妆容精致、充满审视的脸,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改造开始了。
Vivian的动作精准而高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冰冷的卸妆棉粗暴地擦过林晚星的脸颊,带着酒精味的爽肤水拍打上来,刺痛感让她微微蹙眉。粉底液、遮瑕膏、散粉…一层层覆盖上来,像在修补一件破损的瓷器。修眉刀冰冷的触感贴近眉骨,林晚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Vivian的手指带着香水和化妆品混合的味道,在她脸上、眼皮上、睫毛根部游走,力道不轻。
“皮肤底子差,缺水严重,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平时都不保养的吗?”Vivian一边操作,一边毫不留情地数落,“沈太太可不能顶着这样一张脸见人,丢的是沈先生的脸。”
林晚星闭着眼,任由她摆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冲刷着她的神经。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随意揉捏的泥坯,正在被强行塑造成别人需要的形状。Vivian的每一句评价,都像是在她“麻雀”的身份标签上又钉了一颗钉子。
发型改造更是一场“酷刑”。Vivian嫌弃地扯掉林晚星简单的发圈,拿起剪刀和梳子,动作利落却毫不温柔。发丝被拉扯的疼痛,剪刀贴着耳边剪下的“咔嚓”声,都让她心惊肉跳。吹风机灼热的风近距离烘烤着头皮,定型喷雾带着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林晚星看着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发型变得温婉却异常陌生的女人,心头一片冰凉。这不是她,这是Vivian按照“沈太太”模板打造出来的赝品。
“好了,脸和头发勉强能看了。”Vivian终于停了手,退后一步,挑剔地打量着镜子里的作品,勉强点了点头,“现在,换衣服。”她拉开衣柜,毫不客气地将林晚星小心翼翼藏在角落的旧衣服拨到一边,精准地抽出几件崭新的“戏服”——一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羊绒衫,一条质感垂顺的烟灰色阔腿裤,还有一件浅咖色的长款羊绒大衣。
“穿上。”命令式的口吻。
林晚星默默地接过衣服。羊绒的触感柔软细腻,是她从未穿过的奢侈面料,此刻却像带着刺,扎着她的皮肤。她走进洗手间,换下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镜子里,新衣服勾勒出她原本清瘦却匀称的身形,加上Vivian打造的妆容发型,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温婉、知性,甚至透着一丝清冷的高级感。然而,镜中人的眼神却空洞迷茫,像一具被精心装扮的木偶。
“嗯,总算有点样子了。”Vivian抱着手臂,总算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但这满意更像是对自己手艺的认可,而非对林晚星本身的欣赏。“记住这种感觉,沈太太需要的是得体、优雅、低调的奢华,不是学生妹的廉价清纯。以后你的着装,我会定期安排送来。那些旧衣服,”她嫌恶地瞥了一眼林晚星换下的衣物,“可以处理掉了。”
Vivian完成了她的“杰作”,仿佛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拎起她昂贵的箱子,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甚至没有一句告别。留下林晚星独自站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对着镜子里那个陌生而精致的女人发呆。
楼下传来陈管家毫无波澜的声音:“林小姐,早餐时间到了。”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走下楼。
巨大的餐厅里,长条餐桌依旧只摆放着一副孤零零的餐具。盘子里是精致的煎蛋卷、烤番茄、培根和一小份沙拉,旁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色香味俱全,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
林晚星在唯一的餐位坐下。刀叉触碰瓷盘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她机械地切割着食物,味同嚼蜡。每一口精致的食物,都像是在提醒她这场交易的成本。偌大的别墅,只有她一个人咀嚼的声音,寂静得可怕,将她牢牢困在这座名为“早餐”的孤岛上。
刚吃完最后一口,陈管家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餐厅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林小姐,早餐用完了?”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腔调。
林晚星点点头。
“很好。”陈管家走上前,将文件夹放在她面前的桌面上,“这是星宸苑的居住守则和注意事项,请您务必仔细阅读、理解并严格遵守。”她的语气加重了“务必”和“严格遵守”几个字。
林晚星拿起那份打印纸。纸张光滑厚实,上面的条款清晰而冰冷:
一、公共区域使用:一楼客厅、餐厅、厨房、健身房、影音室可使用,使用后需恢复原状。二楼除客房及走廊,书房、主卧及三楼为“禁地”,严禁入内。
二、生活作息:别墅内保持安静,尤其晚十点后。沈先生睡眠浅,厌恶噪音。
三、饮食安排: 三餐时间固定(早7:30,午12:30,晚18:30),特殊需求提前一天告知。冰箱食物未经允许不得取用**。
西、卫生清洁:个人房间自行打扫。公共区域专人清理,勿堆放个人物品。垃圾严格分类。
五、访客:严禁带任何访客入内(需沈先生或李助理书面许可)。
六、通讯:使用指定无线网络(密码附后),注意网络安全,避免干扰沈先生工作。
七、其他: 爱护设施物品,损坏照价赔偿。
每一条规则都像一道无形的栅栏,将她活动的范围、行为的边界划分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醒目的“禁地”二字和“严禁访客”的条款,像两把冰冷的锁,锁住了她所有的好奇和社交可能。她感觉自己不是住进了家,而是住进了一个管理森严、等级分明的堡垒,而她,是那个位于最底层、需要时刻谨小慎微的寄居者。
“都清楚了吗?”陈管家锐利的目光首视着她,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晚星压下心头的憋闷,麻木地点点头:“清楚了。”
“很好。”陈管家收回目光,“别墅的日常管理由我负责。有任何生活需求,可以找我。但请遵守规则。”她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然后微微颔首,转身离开,留下林晚星对着那份冰冷的守则发呆。
林晚星拿着那份守则,茫然地在空旷的一楼走动。客厅巨大,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却毫无人气的庭院。昂贵的真皮沙发冰冷坚硬。她试着打开影音室,里面是顶级的音响和投影设备,奢华却空旷得吓人。健身房里的器材崭新锃亮,泛着金属的冷光。
无论走到哪里,墙角、天花板角落,那些不起眼的黑色小圆点——监控探头——无处不在。它们安静地蛰伏着,闪烁着微弱却无比刺眼的红光,像一只只永不疲倦的冰冷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即使陈管家没有明说,这些探头也如同无声的警告,提醒她:你在这里,没有隐私,只有被允许的活动和时刻的监视。
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林晚星。她快步走回相对“安全”的客房,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只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才感觉稍微能透口气——尽管她知道,门外走廊的监控,依然能捕捉到她进出的一举一动。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二楼走廊深处。那里,是沈聿的书房和主卧的门扉,紧紧关闭着,如同沉睡巨兽的巢穴,散发着“禁地”的神秘和威严。协议里冰冷的“禁地”二字,陈管家严肃的警告,都让那扇门后充满了未知的压迫感。里面藏着什么?是沈聿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仅仅是他划定的绝对私人领域?这种被明确告知“禁止靠近”的感觉,比监控更让她感到一种被排斥、被防备的屈辱。
她只是一个价值一百五十万的、为期一年的租客,一个需要遵守无数规则的“沈太太”扮演者。她没有资格踏足主人的领地,没有资格拥有隐私,甚至连呼吸,仿佛都要遵循这栋别墅特定的节奏。
为了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林晚星走到衣柜前,想整理一下自己带来的那几件旧衣服,仿佛触摸到那些熟悉的布料,就能抓住一点过去的、真实的自己。
她拉开柜门。
里面,Vivian送来的那些崭新、昂贵的衣物,如同入侵者般占据了最显眼的位置。她昨天小心翼翼藏在角落的旧T恤和牛仔裤,此刻被胡乱地塞在衣柜最底层的角落,皱巴巴的,像一堆被遗弃的抹布。旁边还放着一个空的购物袋——显然是陈管家或佣人“整理”的结果。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林晚星的心头!
她可以忍受Vivian的刻薄,可以忍受陈管家的规则,可以忍受无处不在的监控,但她无法忍受连自己最后一点念想、最后一点与过去真实自我的联系,都被如此粗暴地对待和轻视!
她蹲下身,有些粗暴地将那几件旧衣服从角落里扯出来,用力地拍打着上面的灰尘(尽管可能并没有),试图抚平上面的褶皱。她把它们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衣服上残留的、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是她熟悉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陈管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套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崭新床品。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林晚星怀里抱着的旧衣服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刻板的平静。
“林小姐,需要更换床品。”陈管家语气平淡,仿佛没看见林晚星的动作,“另外,”她的目光扫过林晚星怀里抱着的旧衣服,又瞥了一眼衣柜里那些崭新的“戏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提醒,“这些旧衣物,建议您处理掉。沈太太的着装需要符合身份,衣柜空间也需要合理规划。如果需要丢弃,请分类放入指定回收箱。”
陈管家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在林晚星紧绷的神经上!
“处理掉”?
“符合身份”?
“合理规划”?
每一个词都像在宣判她过去的死刑,逼迫她彻底抛弃那个“林晚星”,完全接受“沈太太”这个华丽而冰冷的外壳!
林晚星抱着旧衣服的手臂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抬起头,第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倔强,迎上陈管家那漠然审视的目光。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微微颤抖,那句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我不扔!”在喉咙里翻滚。
然而,就在即将爆发的边缘,母亲在病床上虚弱却充满期待的脸庞,那笔八十万的救命钱,以及协议里那令人绝望的违约金条款…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她眼中的愤怒和不甘,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和深深的无力。抱着旧衣服的手臂,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陈管家似乎对她的“识趣”很满意,不再多言,开始利落地更换床品。
林晚星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几件皱巴巴的旧衣服,像抱着自己残存的、却注定要被剥离的灵魂碎片。镜子里,那个穿着崭新羊绒衫、妆容精致的“沈太太”,正用空洞的眼神,绝望地看着她。
她该何去何从?是屈从于这冰冷的规则,彻底埋葬过去的自己?还是…守护这点可怜的、象征着真实的旧物,哪怕要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一场无声的战争,在她心底惨烈地拉开序幕。而陈管家漠然更换床单的背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横亘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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