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狭窄的石板路。
几件晾晒的破旧衣服挂在绳子上，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空气中弥漫的草药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秦风的视线扫过院落。
左手边的瓦房窗户，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
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正是他之前感知到的那个虚弱气息。
老人引着秦风，走向那间亮着灯的屋子。
他的背佝偻着，脚步蹒跚，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陈设简陋至极。
一张破旧的木桌，两把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椅子。
靠墙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瘦得脱了形，嘴唇干裂，不停地咳嗽着。
他看见秦风，眼中露出一丝好奇，还有与年龄不符的怯懦。
油灯的光芒实在昏暗，勉强照亮屋子中央的一小片区域。
墙角堆放着一些晒干的草药，散发出浓郁的气息。
“坐吧。”
老人指了指其中一把还算完整的椅子。
他自己则走到床边，替少年掖了掖薄被。
“咳咳……爷爷，他是谁？”
少年的声音微弱，带着病气。
“一位……客人。”
老人含糊地回答。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秦风，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探究。
“你……究竟为何而来？”
“【云澜城记异】中提到了穆家，提到了观星之术。”
秦风首接说明。
“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老人的声音透着疲惫与无奈。
“穆家的辉煌，早就烟消云散。”
“传承断绝，族人凋零……书上是这么写的。”
秦风接话。
老人沉默了。
昏黄的灯火跳动着，映在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明暗不定。
“是断绝了。”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真正的观星之术，需要血脉与天赋，更需要庞大的资源支撑。”
“一代代传下来，到了我这里，只剩下些皮毛。”
“连祖上传下来的几本残卷，都……都保不住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痛楚。
秦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保不住了？”
老人抬起头，看向秦风。
他的眼神复杂。
“你……是修士吧？”
秦风没有否认。
老人苦笑一声。
“是了，凡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也不怕告诉你。”
“城东的赵家，觊觎我们穆家这片祖宅，还有那虚无缥缈的观星传承，己经很久了。”
“赵家？”
秦风对云澜城的势力有所了解，赵家似乎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型修仙家族，最强者不过筑基初期。
“他们认为我们还藏着什么观星秘宝，或者厉害的功法。”
老人摇头。
“可笑。”
“穆家若真有那些东西，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他们三天两头派人来骚扰，威逼利诱，想让我们搬走，交出……交出所谓的‘祖宗遗物’。”
“前些日子，他们打伤了小宇，就是我这孙儿。”
老人看向床上的少年，眼中充满疼惜与愤怒。
“小宇本就体弱，受了伤，更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只剩下少年压抑的咳嗽声，还有油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秦风看向少年。
他能感知到，少年体内有一股阴寒之气郁结，并非普通的风寒。
那是被蕴含着低劣灵力的攻击所伤，伤了根基。
若无修士出手，用精纯灵力化解，恐怕……
“他们想要什么？”
秦风问。
“一块星盘，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能辅助观星。”
老人声音低沉。
“但那东西早就遗失了，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赵家不信，认定我们藏了起来。”
“他们说，再给我们三天时间，若不交出星盘，或者搬走，就……”
老人握紧了拳头，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秦风明白了。
一个落魄的凡人家族，守着一个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传说，引来了恶邻的觊觎。
这在修仙界，乃至凡俗世界，都再常见不过。
弱小，就是原罪。
“我可以帮你们。”
秦风开口。
老人的身体震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看向秦风，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你说什么？”
“我帮你们解决赵家的麻烦。”
秦风的语气平静。
“作为交换，我需要知道所有关于穆家观星之术的信息，包括那些残卷。”
老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着秦风，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
希望的光芒在他眼中亮起，又迅速被疑虑和不安取代。
“赵家……赵家也有修士，虽然修为不高，但……”
“这你不用管。”
秦风打断他。
“我只需要你的答案。”
“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灯火摇曳。
少年的咳嗽声似乎也停顿了一下。
老人看着秦风年轻却沉稳的面容，看着他深邃平静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等价交换的淡漠。
但这淡漠，却比任何虚伪的同情都更让人安心。
他想到了重病在床的孙儿。
想到了赵家逼迫时的狰狞面孔。
想到了穆家最后的这点念想。
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好！”
老人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吐出这个字。
“只要你能让赵家不再骚扰我们，保住这祖宅，保住小宇……”
“穆家所有关于观星的记载，无论残缺与否，都归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
秦风微微点头。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就在这时。
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以及粗鲁的叫骂。
“老东西！开门！”
“三天时间到了！”
“再不识相，今天就拆了你这破院子！”
砰！砰！砰！
歪斜的院门被什么东西狠狠踹击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老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床上的少年也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脸上满是惊恐。
“他们……他们来了！”
老人声音发颤。
秦风站起身。
“待在这里。”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昏暗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老人看着秦风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恐惧。
紧张。
还有一丝……微弱的期待。
吱呀——
秦风拉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屋门。
夜风灌入，吹得灯火一阵摇晃。
院子里。
几个穿着统一灰色短衫的汉子，正围着那扇破烂的院门。
为首的是一个三角眼，脸上带着横肉，炼气二层的修为波动毫不掩饰。
他手里拎着一根粗木棍，正准备再次踹门。
看到秦风出来，三角眼愣了一下。
他上下打量着秦风。
穿着普通的青衫，身上感受不到明显的灵力波动。
“小子，你是什么人？”
三角眼语气不善。
“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另外几个汉子也围了上来，面露凶光。
他们都是些炼体境的凡俗武者，仗着人多和背后有赵家撑腰，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
秦风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
他的视线越过这些人，落在院门外。
巷子口，似乎还有几道隐晦的气息。
“赵家派你们来的？”
秦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三角眼皱起眉头。
这小子似乎不怕他们？
“是又怎么样？”
“识相的赶紧滚蛋！”
“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秦风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落下，都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扩散开来。
原本叫嚣的几个汉子，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他们感觉有些不对劲。
三角眼也眯起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他感受到了危险。
“站住！”
三角眼色厉内荏地喝道。
“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们不客气！”
秦风停下脚步。
他距离三角眼只有三步之遥。
“回去告诉赵家主事的人。”
秦风缓缓说道。
“穆家，我保了。”
“让他们别再来这里。”
三角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说什么？”
“你保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旁边的汉子也哄笑起来。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三角眼狞笑一声，猛地举起手中的木棍，朝着秦风的头顶狠狠砸下！
木棍带着风声，势大力沉。
屋内的老人发出一声惊呼。
床上的少年也瞪大了眼睛。
秦风动也没动。
就在木棍即将落下的瞬间。
啪！
一声轻响。
三角眼手中的粗木棍，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断口光滑如镜。
三角眼保持着挥棍的姿势，僵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手里只剩下半截的木棍，又看看秦风。
冷汗，瞬间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
其他的汉子也停止了哄笑，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发生了什么？
他们根本没看见秦风出手。
秦风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悬停在他额前的那半截木棍。
轻轻一捻。
咔嚓。
坚硬的木头，如同朽坏的枯枝，化作了齑粉，从他指间簌簌落下。
整个院子，死一般寂静。
只有夜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
三角眼喉咙滚动，咽了口唾沫。
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是一位他根本惹不起的修士。
“滚。”
秦风吐出一个字。
三角眼如蒙大赦，丢掉手里的半截木棍，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
其他几个汉子也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地跟着逃窜，眨眼间就消失在巷子口。
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秦风松开手指，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木屑。
他转过身。
老人正站在屋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眼神里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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