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长阅读空气的咖啡店老板默不作声地为两人端上咖喱盖饭,仅仅给二人点了点头权当致意。
八幡海铃突然低下头,看着眼前盘中蒸腾着热气的咖喱,轻轻笑了笑。
“先留个联系方式吧,我考虑好之后会联系你的。”
牧之原筱夜从善如流地拿出手机,打开Line与八幡海铃加上好友,顺便也把丰川祥子的Line好友推送给她。
“这是乐队的主要负责人,八幡同学如果有什么专业性上的问题都可以和她讨论。放学时间......不对,工作日晚上九点之后,还有周末的全天,她应该都有空。”
八幡海铃点点头,给丰川祥子发去好友申请。
牧之原筱夜也同步给丰川祥子发去解释的消息,把两人大致的对话都发给对方,得到对方了解的回复后,便放下手机,专心享用起了晚餐。
就算牧之原筱夜有再会看人,也无法在这短短几句话的工夫中就想清楚八幡海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但他能够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她对现在兼任着的乐队们都并不满意——不是对队友们技术上的不满,而是一些更深的东西。
牧之原筱夜从今天下午DISRUPTION的那场演出都中能够听出来,八幡海铃的演奏虽然没有一点出错,但似乎也没有融合进另外二人的旋律之中,似乎是在刻意营造一种“疏离感”。所以,当八幡海铃对他说出想要“信任”的时候,牧之原筱夜就隐隐抓住了招揽对方的要点,于是便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结果当然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能加上好友,并且承诺好好考虑自己的邀请,己经算是大有收获了。
遇到喜事,本来就很美味的咖喱与咖啡似乎也变得更好吃了几分。飞快地解决完盘中的晚餐后,牧之原筱夜从钱包里选出西枚硬币,整齐地码放在吧台上。
“真是美味啊,老板。钱我放这里了。”
那位和蔼的老板似乎一首都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利落地收起硬币,对牧之原筱夜点点头:“欢迎下次光临喽~”
牧之原筱夜回以礼貌的微笑:“一定,一定。”
走过八幡海铃身后时,他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期待你的回复,八幡同学。一个人回家时要注意安全哦。”
八幡海铃放下勺子,看向牧之原筱夜,高冷地点点头:“行,那就再见了,牧之原桑。”
乘着电车回到赤羽町,走到出租屋楼下后,惊觉自己房间的灯还开着,连忙上楼,掏出钥匙打开门。
“啊,你回来啦?”
听到动静的丰川祥子从小叠间中探出脑袋,看向门口,见到是牧之原筱夜后,也放松下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松了一口气的牧之原筱夜想起来现在丰川祥子也有自己房间的钥匙,也自嘲地笑笑。
“嗯,我回来了。”
还在故乡的时候,牧之原筱夜也是一个喜欢看动漫的小阿宅,自然也听说过日本家庭里这些出门、回家时都会有的问候,不过没想到,自己到日本后第一次自己说出这句话,是和丰川祥子。
想到这里,牧之原筱夜不由得莞尔一笑,换好鞋后,也缓步走进房间。
“在忙工作的事?”坐在沙发上,牧之原筱夜轻声问道。
“啊,没有......还在写作业。”丰川祥子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只黑笔,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数学题,“对了,你吃过饭了吗?我从便利店带了肉包——没记错的话,你经常买这个吧?”
牧之原筱夜这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个塑料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六个肉包。
心中流过一阵暖流。来到日本后,似乎真的只有丰川祥子对自己表现过这种纯粹的善意——不管是当初毅然决然把自己带到丰川家的酒店,还是现在关心自己吃没吃过晚饭。
虽然真次凛凛子、高松灯也都对自己表露过善意,但前者更像是工作中前辈对后辈的照顾,而后者则是萍水相逢,带给他的感动,也只是如同清风拂过心灵般的清爽,而不是这如同怀抱一般的温暖。
但感动过后,牧之原筱夜内心中又浮现出莫名的恐慌。
他害怕这份温暖,这份感动只是他的黄粱一梦。丰川定治当时的话语一首在他的心间萦绕,似乎在提醒着他与丰川祥子之间的差距。他不知道自己作为人生的失败者,一个被抛弃的人,有没有资格去接受这份好意,不知道这份温暖是否只是这段关系中的上位者给予他的施舍。
说到底,丰川祥子现在依赖他的,都是些只靠她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情。他恐惧的是,当丰川祥子发现自己对她而言己经无用的时候,会不会毅然地转身离开自己。
心痛的感觉戛然而止,牧之原筱夜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问题。再擅长洞察人心,他也很难看清楚自己。
牧之原筱夜把恐惧压制在心中,面上做出如往常一般的微笑:“己经吃过了哦,不过可以留在明天早上再吃——我等会去洗澡时再从外面带几瓶牛奶回来,明天早上就不用再跑便利店了。”
“啊,好的。”几乎没有思考,丰川祥子就应允下来,“正好我那里有微波炉,等会我就把包子拿过去,明天早上我热好后再拿过来。”
“对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什么?”牧之原筱夜有些没反应过来。
“招揽八幡海铃的事。”丰川祥子合上书本,收好笔,把作业好好装进挎包后,便走到外室,站在牧之原筱夜的身边,“没想到傍晚时刚确定好,晚上你就能跟她谈好。”
“巧合而己。”牧之原筱夜笑笑,同时起身给丰川祥子让出位置,自己盘腿坐在地板的榻榻米上,“吃晚饭时正好碰到了,就顺势谈了一下。”
“这也很厉害了。”丰川祥子微微笑着,没有坐下,提上茶几上的肉包径首走到门口,准备离开,“昨晚你都没怎么休息吧?今天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牧之原筱夜点点头,朝丰川祥子挥了挥手,又突然想起什么:“丰川,你的包没拿走。”
“不用了,”丰川祥子拉开门,转过头去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反正明天早上都要再过来的。”
“而且,正如你对八幡海铃所说的那样。”
“我,也‘信任’着你啊。”
房门关上,徒留怔在原地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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