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帝都,天气说变就变。
下午还是晴空万里,傍晚时分,厚重的乌云便压了下来,冷风卷着枯叶,发出呜呜的声响,一场大雨蓄势待发。
贺柠溪刚从图书馆出来,抱着一摞厚厚的《国际商法》资料,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秀气的眉头微蹙。
她没带伞。
从这里跑回宿舍,或者去便利店,都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冷风灌进脖子,她缩了缩肩膀,正犹豫着是冒雨冲回去,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等雨小点,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侧门的廊柱旁。
是任清莫。
他似乎也是刚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伞骨结实,伞面宽大。
他显然也看到了抱着书、在冷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贺柠溪。
他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朝她走了过来。
贺柠溪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又是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精准得让人心慌。
任清莫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怀里沉重的书籍和微蹙的眉心,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将手中的伞递了过来,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
“拿着。”
简洁的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和他之前递保温桶、递衣服时如出一辙。
贺柠溪看着递到眼前的黑伞,伞柄是深色的木质,触手温润。
一股难以言喻的抗拒感瞬间涌上心头。
又是这样!他总是这样!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他的“帮助”!她不需要!她受够了这种被安排、被照顾的感觉!
“不用了,谢谢学长。”贺柠溪的声音很冷,带着刻意的疏远,甚至后退了半步,“雨不大,我自己可以回去。”
任清莫的手停在半空,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写满抗拒的小脸。
她的眼神冰冷,像竖起尖刺的刺猬。他看到了她眼底那层厚厚的冰壳。
他沉默了几秒,递伞的手却没有收回,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持:“天气预报说有大雨。拿着,别淋病了。”
“淋病也是我自己的事。”贺柠溪的倔强劲儿也上来了,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书,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不劳学长费心。”
她说完,不再看他,抱着书,低着头,快步冲进了己经开始飘落的细密雨丝中,像一只急于逃离牢笼的小兽。
冰冷的雨点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针织外套。她咬着牙,加快脚步,只想尽快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任清莫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被拒绝的黑伞。
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他看着那个纤瘦倔强的身影决绝地冲进雨幕,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在越来越密的雨帘中渐渐模糊,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痛楚,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漫过心口。
他握着伞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他只想为她撑一把伞,挡去这深秋的寒雨,却连这样微小的靠近,都被她如此激烈地抗拒。
他沉默地伫立在廊下,像一尊被雨水浸透的雕像,与那个消失在雨中的背影,隔着越来越大的雨幕,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贺柠溪在雨中奔跑,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怀里的书越来越沉,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跑过一个拐角,终于支撑不住,靠在一棵湿淋淋的梧桐树干上,大口喘着气,身体因为寒冷和剧烈的奔跑而微微颤抖。
真冷啊……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刚才拒绝得痛快,可现在……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逞强的结果,就是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狈。
就在这时,头顶的雨突然停了。
一把熟悉的黑色大伞,悄无声息地撑开在她上方,隔绝了冰冷的雨幕。
贺柠溪猛地回头。
任清莫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就站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
他的风衣肩头己经被雨水洇湿了大片,几缕黑发贴在额角,带着水汽。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将伞稳稳地撑在她头顶,自己大半个身子依旧暴露在雨中。
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坚持,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带着疲惫的平静。
他没有再把伞塞给她,只是这样沉默地、固执地为她撑着。
两人站在雨中,一站一靠。伞下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雨滴敲打伞面的单调声响和他沉稳的呼吸。
他离她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味道。
没有言语,没有强迫,只有这把沉默的伞,和伞下这片被强行撑起的、小小的、干燥而温暖的空间。
贺柠溪僵硬地靠在树干上,感受着头顶那片隔绝风雨的阴影。
冰冷的身体似乎因为这片阴影而找回了一丝暖意。她看着眼前男人被雨水打湿的侧脸和沉默的身影,心头那堵坚硬的冰墙,仿佛被这无声的坚持和伞下的温度,悄然融化了一角。
酸涩、委屈、抗拒,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她只是低下头,紧紧地抱住了怀里湿漉漉的书本,任由那把沉默的伞,为她遮挡着这场深秋的寒雨。
雨伞的温度,无声地渗透着冰冷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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