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破碎的沥青路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寒叶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锈迹斑斑的车门。后视镜里映出他冷峻的侧脸，一道新鲜的伤疤从眉骨延伸到颧骨，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
"哥，你看那边！"
顾冷的声音让寒叶猛地踩下刹车。十七岁的少年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手指死死扣着窗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约五十米外的便利店废墟前，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踉跄奔跑，身后两只地异如鬼魅般紧追不舍。
寒叶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些被称为"地异"的生物有着人形轮廓，却通体漆黑，表面不断流动着粘稠的黑色物质。它们移动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像是骨骼在液体中摩擦。
"哥，我们救救他吧？"顾冷转头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眼睛里闪烁着寒叶最熟悉的那种光芒——和他死去母亲一样的，令人恼火的善良。
"这不关你的事。"寒叶重新挂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以后这样的情况你还会见到许多，若是连这点都受不了，还谈什么末世？"
顾冷的肩膀垮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揪着破旧的牛仔裤。寒叶瞥见弟弟瞬间黯淡的眼神，胸口突然涌上一阵熟悉的刺痛。他低咒一声，猛打方向盘，皮卡在路面上划出半道弧线，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待在车上！"寒叶甩开车门时，顾冷己经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寒叶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铁锈的味道。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周围的碎石突然诡异地颤动起来。
"石飘雪·花散。"
随着咒语般的低吟，数十颗石子悬浮而起，在暮色中闪烁着冷光。寒叶手腕一翻，石子如子弹般激射而出，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叫。两只地异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被洞穿成筛子。它们的躯体开始崩解，化作无数黑色粒子，像一群有生命的蚂蚁般向市中心方向流动。
"别碰它！"寒叶一把拽住想要触碰黑色粒子的顾冷，"这种粒子会让人丧失心智。"
顾冷猛地缩回手，后怕地咽了口唾沫："哥，还好有你..."
话音未落，那个被救的男人突然扑了过来。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扣住寒叶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寒叶这才看清他的脸——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两颗浑浊的眼球，干裂的嘴唇不断颤抖。
"你不应该在这儿。"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诡异的回音，"为什么你在这儿？你不该在这...不该..."
寒叶猛地甩开他，转身大步走向皮卡。车门被摔得震天响，连车窗玻璃都嗡嗡颤动。顾冷小跑着跟上来，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寒叶冰冷的声音：
"你看你救的是什么人？就为了一个疯子？"寒叶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指节泛白，"救了一个疯子，还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什么麻烦，这就是你那可怜的『同情心』。"
顾冷缩在座位里，声音细如蚊蚋："不就是一个疯子吗...有什么好生气的..."
"终有一天你会为你那可怜的同情心付出代价。"
引擎发出疲惫的轰鸣，皮卡在沉默中驶向他们在郊区的临时住所。寒叶透过后视镜看到那个疯子仍站在原地，瘦削的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却依然固执地面朝他们的方向，像一尊被风化的雕像。
当熟悉的铁皮屋出现在视野中时，寒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他试图踩刹车，却发现西肢失去了知觉。
"哥——！"
顾冷撕心裂肺的喊声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黑暗。然后是光。
寒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中，脚下没有实体，却也不会坠落。远处，一个长发老者背对着他，灰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到腰际。老者正在低语，声音时断时续地传来：
"...毁灭...天古...乾坤...扭转..."
每个词都像重锤敲在寒叶的太阳穴上，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他想要上前，双腿却像灌了铅。老者突然转身，寒叶只来得及看到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眼睛——
"哥！你终于醒了！"
刺目的阳光让寒叶本能地抬手遮挡。顾冷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桃子，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你知道吗？你昏睡两天了。"顾冷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显然哭了很久。
"两天吗..."寒叶试着坐起来，全身肌肉传来抗议的酸痛。他环顾西周，确认这是他们用废弃仓库改造的住所。墙角堆着收集来的物资，墙上贴着手绘的地图，上面标记着地异活动的区域。
顾冷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我煮了点野菜汤，你喝点吧。"
寒叶接过碗，热气氤氲中看到弟弟手腕上的淤青——那是接住昏迷的他时留下的。他垂下眼睛，汤水里倒映出自己憔悴的面容。
"哥，这两天我打听到..."顾冷小心翼翼地开口，"在隔壁甘兰市建立了幸存者基地，据说有军队保护。过两天，我们也去看看吧？"
汤的热气模糊了寒叶的表情。他想起梦中老者诡异的低语，想起疯子那句"你不该在这儿"，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行。"他最终说道，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接下来的五天里，寒叶感觉自己像是被重新组装了一遍。每天清晨，他都会在仓库外的空地上练习操控石子的能力，首到汗水浸透衣衫。顾冷则忙着整理物资，将罐头、药品和武器分门别类地打包。
第五天傍晚，寒叶站在仓库门口，看着夕阳将云层染成血色。他活动了下肩膀，久违的力量感在血管中流淌。
"都准备好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身后传来顾冷轻快的脚步声："嗯！食物够吃两周，汽油也加满了。"
寒叶转身，看到弟弟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腰间别着匕首，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将顾冷托付给他时的眼神。
"走吧。"寒叶拎起自己的背包，里面装着武器、药品和一本写满笔记的旧书皮日记本，"天亮前赶到第一个落脚点。"
皮卡发动时，顾冷突然按住寒叶的手腕："哥，那天...那个疯子说的话，还有你突然昏迷...是不是有什么..."
寒叶的目光越过弟弟的肩膀，看向远处笼罩在暮色中的城市轮廓。那些黑色粒子最终都流向了市中心，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待，他能感觉到。
"系好安全带。"他没有回答顾冷的问题，只是挂上档位，皮卡碾过碎石，驶向被夕阳染红的公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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