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夏家出来，天边己经擦黑，方梨抬头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面上一片冰凉。
刚才小夏惊讶的眼神久久停留在她脑海中，挥散不去。
她知道，不是所有努力都会有回报，但是不努力会活不下去。一路走来，她拼搏奋斗，但也小心翼翼，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己。
人呐，在生存面前，啥道德啥原则啥尊严都是虚的。为理想抛头颅洒热血的都是英雄，是先辈，是值得尊敬的人。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在牺牲奉献之前她只想活着。
如果可以，她也想高尚地活着，想成为人人称颂的贤者，想圆滑地处理好周围的人际关系。可是，这些都是需要辅助条件的。她，一无所有，只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没有余力去顾及旁的。
她不会去伤害别人，但是也不能让别人轻易伤害自己。
就像昨晚发生的事，徐乐聘不会去找小夏，连他的假都批得十分痛快，却敢义正言辞地质问她。
因为知道她身后空无一人，无人可依。
所以小夏可以天真愤世，她却只能自己为自己谋划。
天己入秋，临近傍晚，气温速降。方梨紧了紧身上的风衣，站在公交站台前犹豫。下班时间己经过去很久了，回家也无可厚非。可刚才出来得急，没带笔记本电脑，想起手头上今天联系几个客户，还是决定回公司把合同打出来。
看清了路线，方梨爬上了回公司的公交车。
宋与时僵站着，连表情也变得木然，这副模样让罗叶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吓着你了？”
宋与时稍稍回了回神，继续往前走，在罗叶面前站定。
“你开玩笑的吧？”
“我从不开玩笑。”罗叶仰起头望向他，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片澄澈。
宋与时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异常蓬勃，彷佛一不小心就会从胸腔里蹦出来。
“如果你说，我会当真的。”
罗叶站起来，引着宋与时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坐到了床边。
“与时，对不起，我是在利用你。”罗叶轻轻地说。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稍稍缓了缓，宋与时也能想到其中的矛盾。
“你有女朋友吗？”罗叶突然问道。
“没，没有。”这个问题让宋与时有点措手不及，下意识就否认了，只是忍不住打了个磕巴。
“真没有？”
“真没有。”
“如果你真没有，那可不可以帮我一下？”
“帮你？娶你吗？”
“是。”
“我还是想知道原因，看看是否该帮你。”
......
罗叶沉默了下去。
宋与时在长久的静默中渐渐不安起来。他想答应罗叶的请求，但心底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正想说些什么，罗叶突然开口了。
“原本我没打算找你，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会同意，但是我不想那么自私，我不想让自己两年前的振振有词变成一种讽刺。可是，我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所以，哪怕杨昂达昨天没有提起你，我也在想办法联系你，我，想请你帮我。”
“究竟是怎么回事？”宋与时想，或许对罗叶来说自己也是特别的吧。
“我怀孕了。”
“我需要一个人跟我结婚，名正言顺地生下这个孩子。”
宋与时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我爷爷和爸爸不会让我未婚生下这个孩子的，可是，我一定要生下他。我逃不了，只能结婚。”
“那么孩子的生父呢？”宋与时只是凭着本能在发问，声音听上去有点空旷。
“孩子的生父没法跟我结婚，但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罗叶的手轻轻抚上了小腹，再次强调。
“当然我也不会白白让你帮忙的。我知道你公司现在发展重心在国内，在S城，我爸爸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如果有需要，条件你可以提。或者你有别的需求，只要我可以，一定尽可能满足你。”
罗叶应该是思虑周全了，情感利益都设计到位了。
似乎感应到了宋与时翻滚的心思，罗叶慢慢站了起来，转身望向窗外。
“你可以考虑之后再回答我。但是，请尽快。我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你不答应，我还得找别人。”
宋与时觉得面前这个熟悉的女人突然变得陌生起来了，定定地看着她陷入沉思。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宋与时拿出看着屏幕上“方梨”的名字时，犹豫几秒，还是按下了挂断键。
刚想放回口袋，微信声紧跟着响起。
“还在忙吗？”
他的手指在“方梨”的名字上了一下，快速回复了个“嗯”便锁上了手机。
方梨，对啊，还有方梨。
初秋的夜空，月朗星稀。
秋风乍起，带来生命沉睡的步伐，世间万物从繁华渐渐沉沦到凄然、颓废。
夜未太深，白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也渐渐变得空旷，行人车辆皆匆匆而过，奔赴属于各自的港湾。
方梨走出公司大楼，望着己落下的夜幕，感受着骤然打在脸上的冷风，胃又开始隐隐抽痛。她突然不想自己坐地铁回家，不想一个人。
掏出手机翻到宋与时的名字就拨了过去。
嘟，嘟，嘟，卡塔。
被挂断了。
方梨放下手机，点开微信，编辑：“还在忙吗？”然后紧盯着手机屏幕。
很快，消息回来了。
“嗯。”
嗯。
一个字，就只有一个字。
方梨锁上手机，迈步朝地铁站走去。风比之刚才更冷了些，吹得她浑身发冷，似乎冷到了骨头深处，让她眼角都开始莫名发酸。
可是她没哭，因为现在她只有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方梨起来的时候还是晕晕的，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安稳。闹铃响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刚睡着！
上个月因为请假没了全勤，这个月的打工人不敢再矫情，所以还是挣扎地起身。洗漱时又想起昨天和小夏说的事，觉得还是需要跟进下。
赶上地铁，方梨又给宋与时发了个微信。
“起了吗？昨天加班到很晚吗？”
方梨一手拉着扶手拉环，一手攥着手机。
可惜，等到地铁到站了，手机里依然没有得到回复。
方梨随着人流往站外走，熙熙攘攘，一片朝气的蓬勃。
尽管西周全是人，她却觉得仿佛与众人隔着远远的，周遭的人声好像也被屏蔽了，听不到，感觉又回到了孤单无助的时候。
她在人群中走着，却又融入不了任何人群。
方梨又一次红了眼角。
仰起头，她生生把眼角的一小滴泪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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