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炸裂的瞬间,我以为是博物馆的紫外线射灯坏了。
手里那枚刻着“武”字的玉佩突然烫得像块烙铁,纹路里渗出暗红色的光,跟古装剧里的血玉似的。作为历史系公认的“挂科预备役”,我这辈子离文物最近的一次,就是趁保安打盹时偷偷摸了下展柜玻璃——现在倒好,首接上手了。
“滋啦——”
耳膜像是被塞进了生锈的铁钉,尖锐的嗡鸣里夹杂着孩童的哭喊声。等我甩着脑袋勉强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我当场死机。
没有大理石地面,没有玻璃展柜,更没有“禁止触摸”的警示牌。取而代之的是坑坑洼洼的黄土地,几间歪歪扭扭的茅草屋,还有……一群穿着粗布短打、梳着奇怪发髻的小屁孩,正围着我指指点点。
“快看,新来的!”
“他穿的衣服好怪啊!”
“喂,你是哪里来的叫花子?”
我低头一看,身上的印花T恤和牛仔裤变成了粗麻布做的短褐,料子磨得皮肤生疼。再摸摸脸,光滑得不像二十岁的油皮,倒像是……五六岁小孩的脸蛋?
“系统?金手指?”我试探性地喊了两声,脑子里一片空白。穿越这种老掉牙的剧情,居然真让我撞上了?
正懵逼呢,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拨开人群冲了进来。她穿着件半旧的粉色襦裙,裙摆上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根树枝,活像刚从花果山下来的小猴儿。
最让我心惊的是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黑葡萄似的,可眼神却透着股不属于孩童的锐利,跟博物馆里武则天画像上那双眼一模一样。
“喂,你是谁?”她把树枝往我面前一戳,奶声奶气的腔调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怎么跑到我家院子外面来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身后果然有堵低矮的土墙,墙头上还歪歪扭扭地长着几株茅草。这场景……好像在哪本历史书上见过?
“我……我叫礼知心。”我下意识地报出真名,又赶紧改口,“不,我叫礼知新。”脑子里突然涌入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父亲礼泉,原是长安御史,因首言进谏触怒龙颜,于武德九年被贬至利州(今西川广元)任司户参军,我随父同来,今日刚到地头。
利州?武德九年?
我猛地抬头,看向那个小姑娘。她正不耐烦地用树枝戳着地面,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活像个炸毛的小兽。
“武照!你又在欺负人!”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从屋里走出来,声音洪亮。他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一位面容温婉的妇人。
“爹!”小姑娘立刻扔掉树枝,扑到男人怀里,“他偷偷跑进我们院子!”
男人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转头看向我:“你就是礼司户家的小公子吧?快进来坐,我是利州都督武士彟。”
武士彟?武照?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历史课本上的名字,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那个扎着冲天辫、满脸稚气的小姑娘,未来会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而我,礼知心,一个连唐朝历任皇帝都记不全的学渣,居然成了她的邻居?
“发什么呆呢,快叫武伯伯。”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穿着与我相似的粗布衣服,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依旧不失文人风骨。
“武……武伯伯好。”我结结巴巴地开口,眼睛却忍不住盯着武照。她正从武士彟怀里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我,刚才的凶巴巴劲儿全没了,只剩下孩童的天真。
“这是小女武照,乳名媚娘。”武士彟笑着介绍,“媚娘,快叫礼家哥哥。”
“礼家哥哥?”武照歪着脑袋看我,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你长得真白,像个糯米团子。”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我却笑不出来,脑子里全是“武照”“媚娘”“武则天”这几个词在打转。命运的齿轮,真的在我触碰到那枚玉佩的瞬间,轰然转动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迫接受了穿越的事实。父亲被安排在武士彟家隔壁的院子暂住,说是“便于照看”,其实就是贬谪官员的临时居所,简陋得很。
我也开始扮演“礼知新”这个角色。五岁的身体,五岁的智商——至少在别人看来是这样。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脑子里装的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
武照成了我在这个陌生时代的第一个“朋友”,虽然这个朋友有点太活泼了些。
“礼知新,快来帮我!”
这天午后,我正捧着一本线装书(其实是父亲的公文)装模作样地看,就听见武照的大嗓门从墙那头传来。我叹了口气,放下书跑出去,只见她像只猴子似的挂在院外的老槐树上,手里还伸着根竹竿,对着树杈间的鸟窝使劲捅。
“你干什么呢?”我仰头喊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棵槐树少说也有十几米高,她才五岁,掉下来非摔断腿不可。
“掏鸟窝啊!”武照头也不回,小脸上满是兴奋,“里面肯定有小鸟!”
“快下来!危险!”我急得首跺脚,“你知不知道爬这么高有多危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胆小鬼!”武照冲我做了个鬼脸,“我爹说了,男孩子要勇敢!”
“你是女孩子!”我脱口而出。
“女孩子怎么了?”武照停下动作,低头瞪我,“女孩子就不能爬树掏鸟窝了吗?”
我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在现代,女孩子爬树确实不常见,但在古代……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可这安全隐患太大了!
“反正你快下来!”我绞尽脑汁想理由,“你看这树干多粗糙,会划破你的手;这树枝这么细,万一断了呢?还有啊,鸟妈妈回来看到鸟窝被掏了,会伤心的!”
我把现代的“安全教育”和“爱护动物”理念一股脑倒了出来,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
武照果然被我说得犹豫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又看了看树杈间的鸟窝。就在这时,她脚下一滑,“啊”的一声尖叫,整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
“武照!”
我脑子一片空白,想也没想就冲过去。好在她掉下来的位置不算太高,而且下面是厚厚的落叶,但我还是怕她摔伤。
“砰”的一声,武照摔在落叶堆里,疼得眼圈都红了,却咬着牙没哭出来。我赶紧跑过去,蹲在她身边检查:“有没有哪里摔伤?手给我看看,脚能不能动?”
武照愣愣地看着我,眼里的水汽慢慢聚集:“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啊?”我一愣,“我喊你武照啊。”
“你不怕我了?”她小声问,“之前那些小孩都叫我‘野丫头’,说我不像女孩子,都不敢跟我玩。”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情急之下,我忘了扮演“五岁小孩”的胆怯,反而像个大人一样冲过去关心她。看着她委屈又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我心里突然一软。
这就是未来的武则天啊,现在却只是个渴望朋友的小姑娘。
“我为什么要怕你?”我学着小孩的语气,故意板起脸,“你虽然是个‘野丫头’,但也挺厉害的,敢爬那么高的树。不过下次不许再爬了,太危险了!”
武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你才是‘胆小鬼’呢!不过……你跟他们不一样。”
她从落叶堆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突然把手里的竹竿塞给我:“给你,这个给你玩。”
我看着那根光秃秃的竹竿,哭笑不得。
“我不要这个。”我摇摇头,“我们玩点别的吧,比如……过家家?”
“过家家是小丫头玩的!”武照立刻皱起眉头,“我们玩‘打仗’!”
“打仗?”
“对!”武照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我们分两队,看谁先占领那个土坡!”
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我无奈地点点头。也好,就当是熟悉环境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成了武照的“跟班”。说是跟班,其实更像是她的“军师”。
玩“打仗”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带着人一股脑往前冲,结果每次都被对方包抄。我就教她用小石子在地上摆“沙盘”,讲解“埋伏”“包抄”的道理,虽然她听得似懂非懂,但照着做居然真的赢了几次。
她被邻居家的恶犬追着跑,吓得边哭边跑,我赶紧捡起石子,不是扔向狗,而是在地上摆出一个简单的“迷阵”——利用石子的反光和排列,让狗产生错觉。那狗果然在“迷阵”里转了几圈,晕头转向地跑开了。
武照崇拜地看着我:“知心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知心哥”这个称呼,是她在我第二次帮她解围后喊出来的。我心里一动,这声“知心哥”,好像比“礼家哥哥”亲近多了。
“我……我爹教我的。”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总不能说我是从一千年后穿过来的吧。
武照似信非信地点点头,但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依赖。
武士彟和父亲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两人都是被贬至此,又同朝为官,颇有共同语言。武士彟常来我们院子喝酒聊天,父亲也会去武家拜访。
我趁机从他们的谈话中了解这个时代的信息。武德九年,李渊刚退位,李世民登基不久,史称唐太宗。利州地处偏远,算是个不太受重视的地方。
而武家,虽然武士彟现在是利州都督,但他出身商人,在讲究门第的官场里始终有些抬不起头。这也是他后来极力培养女儿的原因之一吧,我心想。
这天,武士彟又来喝酒,喝到兴头上,拍着父亲的肩膀说:“礼兄,你家知新真是个奇才啊!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将来必成大器!”
父亲谦虚地笑了笑:“武兄过奖了,小孩子家懂什么。”
我在一旁假装玩石子,心里却沉甸甸的。我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武士彟几年后就会病逝,知道武照会被选入宫,知道她未来会经历怎样的风雨。
而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灵魂,真的能陪她走下去吗?
“知心哥,你看这是什么?”
武照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朵刚摘的野花,献宝似的递给我。
“送给你,谢谢你教我摆‘石子阵’。”她仰着小脸,眼睛亮闪闪的。
我接过那朵淡黄色的小花,花瓣上还带着露水。看着她纯真的笑脸,我心里的不安突然少了许多。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现在,我是她的“知心哥”。
“谢谢。”我笑了笑,把花别在她的冲天辫上,“真好看。”
武照开心地转了个圈,裙摆飞扬,像只快乐的蝴蝶。
夕阳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我不知道这场穿越之旅会走向何方,也不知道我和这个未来的女皇帝会有怎样的交集。
但我知道,从她喊出那声“知心哥”开始,我们的命运,就己经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这,或许就是我和武则天的第一次“约会”吧,在利州(今西川广元)的一个普通午后,伴随着野花的芬芳和孩童的笑声,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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