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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乾时战·齐桓初扬威

 

鲁国的乾时城在冬雪中静卧如磐。我踏着没踝的积雪走进地牢时,郑忽正用石子在墙上刻着郑国地图,囚服袖口磨出的棉絮上结着冰碴。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问:"是鲁国要杀我了吗?"

"郑侯想多了,"我抖落斗篷上的雪粒,将食盒放在石台上,"夫人让我送些暖酒来。"青铜酒壶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暖意,壶身上的饕餮纹与他腰间那枚旧玉佩的纹路隐隐相似。

郑忽接过酒壶的手突然顿住,指腹着壶身:"这酒......是齐国的稷酒?"酒香里混着一丝龙脑香,正是文姜当年在临淄宫常用的熏香。他猛地灌下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冰碴上砸出暗痕:"她还留着齐国的东西。"

"夫人是鲁国的摄政,"我看着他腕上被枷锁磨出的血痕,"郑侯可知,齐国己变天了?"

郑忽抬起头,眼中闪过震惊。我展开袖中密报,绢帛上施伯的字迹被雪水浸得模糊:"连称管至父叛乱未稳,公子小白己从莒国返齐,在鲍叔牙辅佐下继位,号齐桓公。"提到这个名字时,地牢的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郑忽脸色煞白。

"齐桓公......"他喃喃道,将酒壶重重磕在石台上,"那个装疯卖傻的小白?"当年齐国内乱时,公子小白为避祸曾扮作庶人逃往莒国,郑忽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却从未将这个不起眼的公子放在眼里。

"郑侯忘了?"我捡起他刻在墙上的石子,"当年襄公命你伐鲁,你按兵不动,公子小白便暗中与鲁国通好。"这是大纲中未明写的伏笔——齐桓公早有称霸之心,第一步便是瓦解齐襄公留下的联盟。

郑忽猛地站起来,枷锁撞在石壁上发出巨响:"所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用我做饵,引齐国入局!"他眼中的血丝在烛火下像蛛网般蔓延,"文姜......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另一封密报放在他面前。那是齐桓公的亲笔信,言明若鲁国释放郑忽,齐国愿割让遂邑之地。"夫人让我问郑侯,"我看着他颤抖的手指,"是想回郑国做个傀儡,还是留在鲁国......看一场好戏?"

三日后,鲁国以"郑侯思乡"为由将其释放。我送他到边境时,遂邑的百姓正扛着界碑往齐国方向走。郑忽勒住马,望着齐国的方向冷笑:"礼知心,告诉文姜,她和齐桓公一样,都是用人心做棋子的高手。"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文姜在太庙说的话:"有些棋子必须落,有些恩怨必须了。"郑忽的回归将在郑国掀起新的内乱,而这正是齐桓公希望看到的——一个分裂的郑国,才不会成为齐国争霸的阻碍。

回到曲阜时,文姜正在校场观看车战演练。鲁庄公穿着小甲胄,坐在特制的木战车上挥舞青铜剑,稚嫩的吆喝声与甲士的呼喝混在一起。"阿心,"文姜指着场中改良的"钩援"战车,"齐桓公派使者来了,说要会盟于北杏。"

我接过她递来的盟书,竹简边缘烫着齐桓公的火漆印。北杏会盟是大纲中齐桓公称霸的起点,他以"尊王攘夷"为名,实则想确立齐国的霸主地位。"夫人打算如何回应?"

文姜抚摸着鲁庄公的头顶,幼主的发丝上还沾着演练时的草屑:"施伯大夫说,齐国新君初立,需观其动向。"她的目光落在校场边缘的棠棣树上,那是从临淄移栽来的树种,"只是我怕......"

"怕什么?"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棠棣花苞在残雪中微微颤动。

"怕齐桓公比诸儿更难对付,"文姜转身走向宫殿,锦袍下摆扫过积雪,"诸儿的野心写在脸上,齐桓公的野心却藏在'尊王'的旗号下。"她顿住脚步,回头看我,"阿心,你说鲁国能在这场会盟中全身而退吗?"

我想起大纲中"曹刿论战"的伏笔,却只是躬身道:"夫人,鲁国的底气,在这些甲士身上,在初税亩的粮仓里。"校场传来鲁庄公清脆的笑声,他正缠着曹刿教他击缶,那是齐军常用的进军信号。

北杏会盟的请柬最终还是来了。齐桓公在请柬中特意提到"鲁国摄政夫人与幼主",字里行间透着不容拒绝的威压。文姜将请柬放在烛火上,看着竹简卷边化为灰烬:"阿心,你随我去会盟,让曹刿留守曲阜。"

"夫人,会盟凶险......"

"正因凶险,才要去,"她从妆匣深处取出虎形玉佩,系在鲁庄公的衣襟内,"我要让齐桓公看看,鲁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玉佩的冰凉透过锦缎传来,幼主打了个喷嚏,伸手抓住文姜的手指。

会盟那日,齐桓公身着十二章纹冕服,在北杏的土坛上接受诸侯朝拜。文姜抱着鲁庄公走上坛时,坛下的齐军甲士故意敲击青铜戈,发出整齐的声响。"鲁国夫人远道而来,"齐桓公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却落在鲁庄公身上,"这位就是鲁国的新君?"

"正是鲁国国君,"文姜将鲁庄公放在地上,幼主竟不怕生,摇摇晃晃走到齐桓公面前,指着他的冕旒说,"伯伯的帽子上挂着珠子!"

齐桓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坛下的诸侯也跟着笑起来。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文姜趁机躬身道:"寡人与幼主前来,是想与齐侯共商'尊王攘夷'大计。"

"好!"齐桓公扶起她,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早就听闻鲁国夫人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话锋一转,"只是遂邑之地......"

"齐侯放心,"我上前一步,"鲁国己派人交割完毕。"遂邑本是鲁国边邑,齐桓公以此试探鲁国的态度,如今割地示好,正是为会盟铺路。

会盟结束后,齐桓公设宴款待诸侯。文姜以幼主需安歇为由提前离席,我跟在她身后,听见齐桓公对管仲说:"鲁国夫人有胆识,那个礼太傅也非池中之物。"

回到驿馆,文姜立刻让我展开舆图。"阿心,"她指着遂邑旁边的乾时城,"齐桓公割遂邑,是想把鲁国的防线往东推。"烛火下,她的指尖划过齐国边境的关隘,"他下一步,恐怕是要拿我们开刀了。"

我想起大纲中"乾时之战"的记载,那是齐桓公继位后的第一场对外战争,目标正是鲁国。"夫人,"我握紧拳头,"曹刿己在乾时布防,我们......"

"我们需要一场胜利,"文姜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场让齐桓公知道,鲁国不是齐国附庸的胜利。"她走到窗边,望着齐国方向的星空,"阿心,你说当年诸儿若是有齐桓公一半的城府,结局会不会不同?"

我看着她的侧影,想起那个死于猎场的齐襄公。"夫人,"我低声道,"诸儿的悲剧,在于他把权谋当私情,而齐桓公......"

"而齐桓公把私情当权谋。"文姜接过话头,转身时,鬓边的白玉兰簪在烛火下闪了闪,"去吧,告诉曹刿,乾时之战,只许胜,不许败。"

我领命而去,驿馆外的寒风卷起残雪。北杏会盟看似和平落幕,实则是齐鲁两国新的较量开端。齐桓公的野心己昭然若揭,而文姜和我,必须在乾时之战中为鲁国赢得喘息之机。雪地上留下我的脚印,延伸向黑暗中的战场,那里不仅有刀光剑影,更有改写春秋格局的关键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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