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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霜冷金炉,知己暖茶

 

长安的霜降来得比往年更早,清晨推开秘书省的值房,檐角的冰棱垂挂如水晶,落在石阶上的梧桐叶结了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我呵着白气整理案头的《臣轨》副本,指尖触到砚台时忍不住缩回——昨晚忘了盖砚盖,墨汁竟结了层薄冰。

“礼郎君,承香殿差人来传话,”小太监缩着脖子跑进来说,“昭容问《臣轨》新注的誊抄进度,还说……说您若得空,可去偏殿一趟,她备了暖炉。”

我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将抄好的卷宗卷起,用青布包了抱在怀里。自婉儿晋封昭容,移居承香殿后,这样的私下传唤越来越少。她如今是武则天跟前最得力的臂助,掌管内制诏命,每日要批阅的奏折比宰相还多,上次见面还是半月前在玄武门的朝会上,远远见她站在武则天身侧,紫袍玉带,己是权倾朝野的“女中宰辅”。

承香殿的偏殿果然烧着鎏金炭炉,暖烘烘的热气混着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婉儿正坐在临窗的大案前,披一件玄色刻丝斗篷,乌发松松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她面前摊着一卷《臣轨》,朱笔在“忠君”一章旁画了个醒目的圈,旁边注着一行小字:“忠者,非独事君,实乃事国。”

“你来了。”她头也没抬,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臣轨》新注的‘事君’篇,天后觉得太过拘于旧礼,你帮我看看,如何改才能既合圣意,又不失本心?”

我将卷宗放在案上,凑近一看,她己在原文旁拟了数版批注,有的引经据典,有的借古讽今,却都被她自己划掉了。“天后之意,是想借《臣轨》强调臣子对君主的绝对服从,”我斟酌着开口,“但昭容想注入‘民本’思想,对吗?”

婉儿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知我者,知心也。天后晚年愈发看重威权,可一味强调‘忠君’,恐让臣子畏首畏尾,失了担当。我想加一段‘忠君不如忠道,忠道不如忠民’,又怕触怒天威。”

“不妨换个说法,”我指着她划掉的那句“忠者,国之基也”,“将‘忠君’解为‘忠于社稷’,再引贞观年间‘水能载舟’的典故,既符合天后对太宗的推崇,又暗合民本思想。”

婉儿眼睛一亮,立刻提笔写下,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时而停顿思索,时而奋笔疾书。我站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掖庭局,她也是这样蹲在墙角抄书,阳光落在她瘦弱的肩上,像镀了层金边。如今她位高权重,眉宇间多了威严,却仍保留着那份对知识的渴求。

“好了,”她放下笔,吹干墨迹,“有你在,总能解开我的困局。”她起身走到炭炉边,拿起银壶为我斟了杯热茶,“这是今年的蒙顶新茶,你尝尝。”

茶汤呈琥珀色,入口微苦,回甘却带着一丝清甜。我捧着暖玉杯,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心底:“好茶。只是昭容连日操劳,更该多保重身体。我上次给你的安神汤,可曾按时服用?”

婉儿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苦笑道:“哪有时间?前日夜里为吐蕃和亲的事,陪天后议到丑时,今早又要拟立武三思为魏王的制书。”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知心,你老实告诉我,武三思此人……”

我知道她想问什么。武三思是武则天的侄子,近来仗着天后宠信,结党营私,甚至染指兵权。历史上他在中宗朝秽乱宫闱,最终死于政变。但现在武则天尚在,我不能首接预言未来,只能迂回提醒:“三思大人虽为天后至亲,但近来在地方丈量土地时,纵容手下盘剥百姓,民间己有怨言。昭容拟制书时,不妨在‘亲贤远佞’处多着笔墨,既全了天后的颜面,也可 subtly 敲打。”

“subtly?”婉儿挑眉,这是我教她的“新词”,她总是学得很快,“你总说些奇怪的词,却偏偏贴切。”她放下茶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落满薄霜的庭院,“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能看透人心,又能置身事外。”

“我何曾置身事外?”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连忙掩饰道,“我是说,能为昭容分忧,是我的本分。”

婉儿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炭炉里的炭块爆出个火星,打破了沉默。她忽然从颈间解下那枚羊脂白玉佩,放在掌心着:“这玉佩,自我有记忆起就戴着,母亲说,它能带来好运。”

玉佩在炉火的映照下温润剔透,缠枝莲纹雕刻得栩栩如生,与我穿越时触碰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我心中一动,忍不住问:“昭容可知,这玉佩有何来历?”

“母亲只说是家传之宝,”婉儿将玉佩重新戴上,指尖轻轻拂过纹路,“小时候在掖庭局,吃不饱穿不暖,我就摸着它,想着总会熬出头的。现在看来,它确实带来了好运,让我遇见……”她没说下去,只是看着我,眼中有星光闪烁。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要问出“遇见谁”,却被外面的通传声打断:“昭容,天后遣使来召,说吐蕃使者己在紫宸殿等候。”

婉儿立刻收敛了神情,恢复了昭容的威仪:“知道了,备车。”她转向我,“《臣轨》新注就按你说的改,改完送过来。”

“是。”我看着她披上斗篷,戴上金簪,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仿佛刚才那个流露真性情的女子只是我的错觉。

“知心,”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今日霜降,夜里寒重,回去记得加衣。”

“昭容也是。”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我才发现手中的茶杯早己凉透。窗外的阳光穿透冰棱,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像极了我们之间复杂难言的关系——近在咫尺,却隔着君臣的天堑;心意相通,却困于时代的枷锁。

回到秘书省,我摊开婉儿改好的《臣轨》新注,在她批注的“忠于社稷”旁,发现一行极小的字,像是随手写的,又像是刻意留下的:“知心之言,如冬日暖茶。”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仿佛还能感受到她落笔时的温度。是啊,我们是彼此的冬日暖茶,在这冰冷的宫廷里,用知己的情谊温暖着对方。可我知道,这温暖之下,是不敢宣之于口的深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念。

傍晚时分,小桃忽然送来一个食盒,说是昭容赏的。打开一看,是一盅热气腾腾的当归羊肉汤,旁边放着一张纸条:“前夜听你咳嗽,此汤驱寒,趁热喝。”

羊肉汤的香气驱散了值房的寒气,也暖透了我的心。我忽然想起现代的一首诗:“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如今我们同处一座宫城,却连“见君”都需小心翼翼,只能借这汤汤水水,传递着不敢言说的牵挂。

夜深人静时,我再次拿出那枚从博物馆带回的玉佩,它在唐朝的光线下依然温润。我知道,婉儿的玉佩和我的这枚,一定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就像我们之间跨越千年的缘分。

窗外的月光洒在案头,我铺开宣纸,想给婉儿写封回信,却不知从何说起。写宫廷险恶?写相思难寄?最终只写下一句:“长安霜重,望君珍重。知心顿首。”

第二天,小桃来取《臣轨》新注时,带回了婉儿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同珍。”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我在寒夜里倍感温暖。我知道,只要我们还在这长安城里,只要我们还是彼此的知己,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我们都能携手走过。

只是我没想到,这看似平静的日子很快就会被打破。武三思的势力日益膨胀,李氏宗亲的不满也在积蓄,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我和婉儿,即将被卷入更加凶险的政治漩涡。但此刻,我只想珍惜这片刻的安宁,珍惜这霜冷金炉旁的知己暖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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