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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心心,谢谢你一直都在!

 

澶渊之盟的国书用明黄绫缎装裱,悬在紫宸殿东墙己经三个月。

燕燕每次批折子时抬头,目光总会落在那卷文书上,看久了,连缀着的珍珠流苏都在烛火里晃成一片朦胧的白。

这日她将朱砂笔搁在案上,突然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素白指尖蹭过案头的青铜镇纸——

那是韩德让从南京带回的宋瓷碎片熔铸的,边角还留着青花缠枝纹。

“这岁币数目,宋朝文官怕是要骂我祖宗十八代了。”

她忽然笑出声,指节敲了敲桌案上的绢帛清单,“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够咱大辽百姓过个暖冬了。”

我正替她研墨,听见这话手顿了顿。后世史书总说澶渊之盟是“丧权辱国”,却没人提燕燕在阵前被床子弩划破额头时,血珠溅在将旗上凝成的冰碴子。

“骂就骂呗,”我把墨锭搁回砚台,“总比二十万大军冻死在黄河边强。”

她没接话,只是望着窗外。

暮春的柳絮扑在窗纸上,像极了当年从南京撤退时,落在她披风上的雪花。

自和谈后,她便常这样对着虚空出神,连韩德让送来的战报都要隔半天才拆。

“德让说,宋使路过雄州(今雄安新区)时,百姓往他马车扔烂菜叶。”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柳絮,“心心,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大辽铁骑从没跟人讨过‘岁币’。”

我绕过书案蹲在她脚边,抬头看见她鬓角新生的白发——

上个月祭祖时被耶律虎古余党惊吓所致。

“错不了,”我替她捏着发僵的脚踝,“你用二十万大军的命,换了南边百年太平,这买卖划算。”

燕燕垂眸看我,瞳孔里映着烛火,明明灭灭。

“可史书会怎么写我?”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攥碎骨头,“会写我萧燕燕是个拿着刀逼人家送钱的强盗,还是个贪生怕死的老娘们?”

铜漏的滴答声突然放大,在寂静的殿里敲得人心慌。

我想起现代沈阳图书馆里那本《辽史》,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剪报——

那是中学历史课本的截图,“萧太后”三个字印在澶渊之盟的章节末尾,配着幅模糊的画像。

“史书会写你在辽河边上救过个傻子,”我故意把语调放轻快,“写你戴着铁手套治国,却在御花园给流浪猫喂食。

写澶州城下那支擦着你头盔飞过的床子弩箭,现在还挂在辽宁省博物馆呢。”

她“噗嗤”笑了,眼泪却砸在我手背上。“就你会哄人,”

她抽回手去抹脸,袖口滑落露出道浅疤——

那是当年为救我挡熊瞎子留下的,如今淡得像道褪色的胭脂。

殿外突然传来铠甲摩擦声,韩德让隔着纱帐请安:

“太后,南京来的驿使说,宋真宗在泰山封禅了,还特意刻了块‘契丹出境’碑。”

燕燕脸上的笑意瞬间凝住,指腹着镇纸边缘的青花碎片。

“封禅?”她低声重复,突然抓起案上的国书甩在地上,“他有什么资格封禅!若不是我军粮不济……”

“太后!”韩德让猛地掀帘进来,甲胄上的铜泡子在烛光下晃得人眼晕,“宋使刚走,咱不能自乱阵脚!”

我赶紧捡起国书,绢帛上的契丹文烫金印泥被蹭花了半边,像极了燕燕额角那次未愈的伤。

“德让将军说得对,”我把文书展平压在镇纸下,“眼下该让百姓知道,这岁币能换多少袋赤峰小米。

哦不!是咱辽的小米!”

燕燕盯着我手指下的绢帛,突然抓起朱砂笔在空白处画圈。“小米……赤峰?是啥?”

我解释道:“现在的上京上京临潢府,就是以后的内蒙古赤峰市!”

燕燕一脸好奇的盯着我问道:

“我们的上京以后叫赤峰?内蒙古又是哪里?”

我解释道:“内蒙古是自治区,跟辽宁省平级!相当于省!”

燕燕听完沉思了一下说道:“那后来的赤峰跟沈阳不是一个省吗?口音不一样吗?”

我继续解释:“赤峰和沈阳都是东北口音,赤峰曾经也在辽宁省呆过!最后划归了内蒙古的!

但是内蒙古东部也是东北地区!

口音习俗都一样!”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道,笔尖戳破纸面,“上京的粮价该降了吧?还有漠北的部族,是不是该给他们分些绢帛?”

韩德让和我对视一眼,悄悄退到殿柱后。

自和谈后,她总这样,前一刻还在为史书评价焦躁,下一刻就开始盘算民生琐事。

我看着她在地图上标注粮仓位置的背影,突然想起刚穿越时,那个在辽河边把我拽上岸的小姑娘——

她那时袖口磨出洞,却非要把唯一的窝头掰一半给我。

“心心,”她头也不抬,“明日陪我去趟弘政县(今辽宁锦州义县)。”

我正在收拾沙盘里的黄河模型,闻言手一抖,木舟掉进代表河道的凹槽里。

弘政县是当年萧海璃被赐死的地方,她的儿子至今还在那儿做苦役。“去那儿干啥?”

“听说县丞把牢饭换成麸子了,”燕燕将地图卷成筒,竹节撞在镇纸上发出闷响,“萧海璃再怎么错,她儿子也是耶律家的种。”

韩德让突然上前一步:

“太后,那小子去年还在牢里刻‘复辟’二字!”

“我知道。”燕燕转身时,发间的银簪晃了晃——

那是我用现代打火机跟一个契丹匠人换的,簪头雕着辽河芦苇。

“但他今年才十二岁,该懂的道理,我亲自去讲。”

次日清晨,燕燕执意要骑马。

她穿着常服,黑马缰绳上拴着串刚摘的野蔷薇,粉白花瓣蹭着她腰间的蹀躞带,带扣上的龙纹被磨得发亮。

“这马叫‘追风’,”她突然勒住缰绳回头,鬓角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你还记得不?当年在东京辽阳府,韩德让拿它跟我赌射箭。”

我牵着自己的马跟在后面,马鞍袋里装着给那孩子准备的棉袍。

辽河边的柳树刚抽新芽,絮子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雪。

“咋不记得,”我踢开脚边的蒺藜,“你射中三只野兔,他输了十坛美酒,全被你偷偷埋在树下。”

她笑得前仰后合,马蹄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

“后来被我爹发现,罚我抄了三天《贞观政要》,”她突然收了笑,伸手接住一片柳絮,“心心,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长大呢?那时候多好,输了酒就埋起来,没人会因为‘谋反’砍头。”

队伍行至晌午,弘政县的土城墙出现在地平线上。

燕燕在城外下马,让侍卫远远等着,独自往牢房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素色衣摆扫过带刺的野蔷薇,突然想起现代辽宁省博物馆的瓷器展——

有个辽代白瓷罐,釉色温润如玉,却在底部裂了道细纹,讲解员说那是“土埋千年的呼吸痕”。

牢房在县衙后院,腐臭混着草药味扑面而来。

那孩子缩在稻草堆里,看见燕燕时,眼里的惊恐瞬间变成怨毒。

“萧太后,”他咬着牙,手腕的镣铐在青砖上拖出刺耳声响,“我娘的头七,你派人送的祭品是不是掺了毒?”

燕燕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

“这是你娘最爱吃的蜜饯,”她把糖渍梅子摆在破碗里,“当年她教我骑马,总把蜜饯藏在马鞍袋里。”

孩子猛地挥拳打翻碗,梅子滚进污水里。“别碰我娘的东西!”他嘶吼着扑过来,却被铁链拽得趔趄,“你杀了我爹,又杀了我娘,现在来装好人?”

我正要上前,燕燕却抬手制止了。她捡起一颗沾满泥的梅子,指尖在粗糙的瓷碗沿上。“你爹谋反时,我让你娘带你来见我三次,”她声音很轻,却让整个牢房静得可怕,“最后一次,她往我茶里下毒,你猜我怎么发现的?”

孩子愣住了,污垢覆盖的脸上露出茫然。

“因为那茶盏是你满月时我送的,”燕燕把梅子放回油纸包,“她手抖得太厉害,茶渍洒在盏沿的凤凰纹上——

那是我亲自画的样,她说要留着给你娶媳妇用。”

墙角的老鼠突然窜过,孩子吓得缩了缩。燕燕解下腰间的皮囊递过去,清水顺着他干裂的嘴唇流下时,我看见她袖口的狼牙手串——

三颗狼牙里缺了一颗,那是当年为了救我,被急流冲走的。

“你娘临了托人带话,说不怪我,”燕燕站起身,尘土从她裙角簌簌落下,“她说下辈子不想再做萧家女,只想在辽河边看冰排。”

回上京的路上,燕燕突然在辽河边勒住马。

春汛刚过,河水卷着浮冰撞在礁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心心,”她翻身下马,踩着湿滑的鹅卵石往水边去,“你说千年后的东北人,还会记得有个叫萧燕燕的女人吗?”

我把披风递给她,指尖触到她后腰的旧伤——

那是平定耶律喜隐叛乱时中箭留下的。

“咋不记得,”我指着河面上的碎冰,“就像这冰排,看着化了,其实水底下冻着呢。”

她突然笑了,捡起块薄冰抛向河心。

“你总爱说这些听不懂的话,”冰块在水面上跳了两下,惊起一对绿头鸭,“不过我信你。”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投在河岸,她的影子比我高出半个头,发间银簪的流苏晃啊晃,像极了紫宸殿那卷国书上的珍珠。

远处传来侍卫备马的声响,燕燕却突然抓住我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我虎口的伤疤

——那是当年她教我射箭时,弓弦崩断留下的。

“心心,”她望着河对岸的柳树林,那里曾是我们小时候埋酒坛的地方,“其实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浑身一僵,冰块砸在水面的回声还在耳边,却突然觉得西周静得可怕。

“你总说些‘未来’的事,”她转过身,眼里映着碎金般的波光,“说沈阳有铁盒子跑马路,说人的声音能装在小方块里……这些我都信。”

风把她的话吹得七零八落,我看见她发间有柳絮在打转,突然想起现代辽宁博物馆的展签——“萧太后摄政期间,辽宋贸易额增长三百倍”。

“我只是个迷路的人,”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在河风里发颤,“幸好遇见了你。”

燕燕没再追问,只是把我的手攥得更紧。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惊起的水鸟掠过河面,翅膀带起的水花落在我们脚边,冰凉刺骨,却又暖得发烫。

“走了,”她松开手,翻身上马时,野蔷薇的花枝勾住了她的衣袖,“回去该让膳房做酸菜白肉了,你说后世的东北人,还爱吃这口不?”

我看着她策马远去的背影,素色衣袂在暮色里像片不肯落下的云。

辽河水在脚下奔腾,带着春冰的碎裂声流向远方,那里有我曾描述过的高楼大厦,也有关于“萧太后”的千万种传说。

而此刻,她只是我的小燕子,在千年未改的河风中,回头对我笑着,鬓角的柳絮落进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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