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姜家最最尊贵的人了,姜家虽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祖上也是国公,只是这几代子孙不争气,慢慢的败落了而已。
可老太太嫁到姜家之时,姜家虽没有爵位,可到底还是江南富裕之家,这内宅里多少事能满得过老太太呢,只是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只想着安稳养老含饴弄孙罢了,所以无论平日里也都免了小辈们的请安,府里的事也都随她们去了。
这会有老太太的安排自然是妥当的,不至于会请不来人,姜婠看着窗外的大雪只盼望了马车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祖母,我想回去看看小娘了。”
“云姐,你陪着宁丫头一块过去照看着吧,有事就立马来回我。”老太太看了看姜婠,这个孩子不过才三岁,遇到这样大的事情没有惊慌倒是个可靠的。
“是,老太太,路上雪大,让婆子背着姑娘回去吧。”辞别了老太太,几个人又重新踏入风雪里,密密扎扎的雪花似乎覆盖住了整个天空,密不透风让人无处可逃。
苏小娘的命到底是苦了些,偏偏赶到这个时候,天寒路滑,虽然保安堂离姜家不过两里路,马车一来一往已经一个时辰过了。
姜婠一直在床边陪着苏小娘,她们的命运从来都是一体,纵使姜婠觉得苏小娘性子软弱空有美貌,在深宅大院里做一个不争不抢的小妾,只会让她处处让着姜姝,可这到底是疼她爱她的小娘。
可为人在世,总是要多为自已计算计算的,算计也许是一个贬义词,可计算却是一个人对自已人生最负责的事了。
姜婠是没有怨过苏小娘的不争不抢,可是到底是跟着她受了不少的委屈,明明是千金小姐,过的还不如主母身边的丫鬟有脸面,可就是这样一个愚钝的母亲也是姜婠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依靠了。
一个时辰后保安堂的大夫总算是来了,跟着来的还有一个出名的稳婆,一进了屋子顾不得避讳什么赶紧上前去看病人。
素白的帐子里血气冲天,苏小娘双眼紧闭,意识薄弱,云姐把不肯离开的姜婠抱了出去被挣扎了开,不知为什么,姜婠心里总觉得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扑到苏小娘跟前,不愿意离开。
“娘,大夫已经来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大夫来了会没事的。”
听到女儿的哭喊声,已经晕过去的苏小娘拼命睁开了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姜婠,衣影飘动,几个婆子按照大夫的吩咐去准备热水,云姐也把小姜婠给抱出了屋子。
“三姑娘还是去歇会吧,这里一切都有大夫呢,这里杂乱,别冲撞了您。”
看到苏小娘的身影,云姐已经知道大概率怕是救不回来了,安排人悄悄去回了老太太,便忙碌了起来。
姜婠并不愿意回去,她只想守着苏小娘,苏小娘是她的依靠,她又何尝不是苏小娘在这深宅里的唯一指望呢。
让小丫头去把为数不多的几两银子拿了来,就那么抱着银子站在外廊下,听着屋子里撕心裂肺的喊声,眼泪早已经哭干,一阵阵的发酸疼痛。
风雪依旧,这方小院在漫天雪花里似乎成为了一个孤岛,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姜家众人似乎更加安静了,安静的诡异。
姜家院子里并没有人来看一眼,老太太年纪大了姜婠并不指望老太太能亲自来,风高路滑,老太太有了千秋万一有个好歹,她如何能承担的起。
姜婠浑浑噩噩的想着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身子冷透了,彻骨的凉,直到天色将暗,屋子里才传来一声细弱的啼哭,姜婠再也顾不得什么避讳,冲进了屋子里。
“大夫你救救我娘吧,我有钱,我把钱都给你,不够我还有首饰,求求你救救我小娘吧。”
床上的苏小娘俨然已经没有声息,云姐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也掉下了眼泪。
“这位夫人能生下小公子已经耗尽了心力,小姐还是赶紧去和夫人说说话吧,老夫实在无能为力了。”
听到这话的姜婠洒落了手中捧着的散碎银子,铜板落了一地,从婆子手里接过新出生的婴儿抱在了小娘身边,可惜小娘已经去了,无法再睁开眼睛看一看身边的儿女,姜婠把婴儿的手放在母亲手中。
听说人死了魂魄并不会立马散去,也许小娘还能感受到手中的温暖,知道她的儿女都在身边,那就安心的去吧,我们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风,吹的门窗吱吱作响,屋内已经被收拾了一番,冲淡了不少血腥气,然而这个早产的小小的婴儿在苏小娘怀里撑不过两个时辰也随着母亲一并去了。
天色已经晚了,各处已经点上了大红的灯笼,烛火森森。
听说苏小娘生下了儿子,太太屋里的大丫鬟过来看了一眼便回去禀报情况去了。
“你姨娘去了,府里老太太已经安排了后事,姑娘多少还是吃点饭吧,不然你姨娘就是去了也不安心啊。”
云姐在一旁宽慰这小小的姜婠,可此时,姜婠跌坐在床边不声不响,让人担忧不已。
后来的事情姜婠并不清楚是如何处理的,她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好些天,期间只迷迷糊糊的知道曾有人来看过她,不知是哪个丫鬟还是哪房里来打探消息的。
姜家后宅里缺少一个小娘,如同路边少了一根野草,除了姜婠,根本没人在意,甚至连白布都没有悬挂一块。
姜老爷不过可惜一番自已那夭折的儿子,不过三四天便丢开手又去柳姨娘房里了。
姜婠昏昏沉沉病了许多天,直到几个月才好,后来她便收敛起了浑身的光芒,如同一个透明人一样在姜家后院里生活了下来。
“喂,大半夜的你在这里枯坐了一个时辰了,不是药想不开吧,为个草包男人至于么?”
一声惊喊打断了她的回忆,姜婠摸了摸自已的脸,已经冰凉一片,抬手擦去了泪水,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亭子下草丛里正窝着一个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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