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漫无目的地在东京都的街道上游荡着。
从R!ng跑出来后,丰川祥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前进着。突然的体力消耗带来的疲惫压制住了自己流泪的感觉,但也让这具长期缺少营养的身体几乎力竭。
街道旁店铺的霓虹灯牌夹带着高楼上正在发出吵闹广告声的LED屏幕上的刺眼亮光,打在丰川祥子的身上,让她感觉似乎自己完全暴露在了周围的阴影中,内心的脆弱、挣扎仿佛在此刻无所遁形。
她突然想找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就这样躲在那里一辈子。
对前任乐队成员们的愧疚、对牧之原筱夜突然消失的不满、对自己这副无能为力的样子的憎恨,最终都化成了对世界、对自己、对自己的那个父亲的怨怼,但又不可发泄出来。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去恨自己的父亲呢?
脑海中混沌的想法相互吞灭,相互纠缠,让丰川祥子无暇顾及周围,只能遵从着本能往前挪动着步子。
“啊,抱歉抱歉。”
肩上传来与人相撞的痛感,正侧着头与好友谈笑的女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递给倒在地上的丰川祥子,自顾自地径首离去。
丰川祥子瘫坐在地上,迷茫地抬起头,看向空中那仍在喋喋不休的广告牌,看向这个令自己感到无比陌生的世界。
“丰川!”
牧之原筱夜从路口冲出,转头就看见丰川祥子倒在地上,连忙快跑两步到她身前。
一道背着光的身影取代了那个刺眼喧哗的广告牌,撞进了丰川祥子的视线。少年那略带焦急的声音仿佛一根绳索,将少女濒临崩溃的内心拖拽回来。
“牧之原......同学?”
少女眨眨眼睛,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视线中的那道身影,语气中带着如梦初醒般的犹疑。
背景中广告牌中的声音切换,炫目的红光也转换成柔和的白光,将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影打进丰川祥子的眼中。
“Here,the world!”
伴随着广告牌上当红偶像那甜美的歌声,牧之原筱夜向地上的少女伸出手。
“有想说的话先放一放——先站起来吧。”
丰川祥子低着头,没有去看牧之原筱夜的脸,但还是乖乖抬起手,握住牧之原筱夜的手腕,借力把自己拉起来。
牧之原筱夜松了口气,刚想放开手,但却被一股出乎意料的力道钳住。丰川祥子没有放开手,反而用力一拉,把自己带进牧之原筱夜的怀中,同时另一只手握成的拳头不轻不重地锤在少年的胸口。
两人相对而立,只是少女将头埋在牧之原筱夜的肩窝处,仿佛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握紧的小拳头一下又一下地轻捶着少年瘦弱的胸膛,宣泄着内心的不安。
牧之原筱夜略微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保持着这个对两人来说稍显暧昧的姿势,任由少女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我后面又去过酒店,但是找不到你。我、我很担心......”
内心中暗暗惊叹于丰川定治想要避免两人接触的决绝,竟是连自己留下的信都提前收走——那也难怪今早丰川祥子发现自己时会表现出激动了。
“我......我不想再麻烦你们了。你己经为我做了足够多。”
牧之原筱夜轻声解释道。
“今天早上,你为什么要逃跑?”
“......我还不敢面对你。”牧之原筱夜咬咬牙,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明明期待着,等到自己能够真正光鲜亮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也有能力去帮助他人、帮助丰川祥子的时候,以自己最好的面貌与她重逢——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发着传单,挤着假笑,在人群中被她一眼认出。
丰川祥子微微一愣,随后又闷闷地发问。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追上来?”
“因为你刚刚的状态很让人担心啊。”
少女不再说话,保持着这个姿势低声抽泣着,过了许久,才调整好状态,稍稍后退半步,仰头看着牧之原筱夜。
少年递过一张纸巾,丰川祥子低声道了声谢后,便接过纸巾,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呐,牧之原。”
霓虹灯光在二人周围闪耀着,刺目的灯光照亮了相视的少年少女,像是给眼中的对方蒙上了一层细纱。
但牧之原筱夜不想移开视线。
他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女,与记忆中那种圣洁天使般的印象己经不同,那样完美的笑容似乎早己不复存在。仔细看看,身上的衣服似乎也换成了街边店铺的廉价款式。印象中的天使逐渐染色,慢慢转变成了眼前这位“丰川祥子”。
不知为何,内心甚至涌起了一阵喜悦。牧之原筱夜嘴角略微扬起,轻声回应着。
“我在。”
“我曾经帮助过你,甚至可以说是救了你一命吧。”
少女的眼中倒映出牧之原筱夜的身影,他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可以拜托你救救我吗?”
“让我,忘却一切吧。”
少年的内心仿佛被这一句话触动,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女究竟在这一年里经历了什么,会让她对并不熟悉的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但转眼间,内心中就品味出了一阵酸涩的感觉——丰川祥子现在对他的请求,与一年前她对自己做出的选择,其实是一样的啊。
【忘却】昨天。
所以她才会来拜托其实并不熟悉的自己吗?
同时,牧之原筱夜也对丰川祥子此刻表现出的与曾经的自己极为相似的脆弱生出了一丝火气。他完全不想承认,在这一年里无时无刻不激励着自己的那道身影,那尊偶像,竟会陷入和自己同样的心结——甚至反过来会求助自己。
他咬着牙,看着眼前脆弱迷茫的少女,想怒吼,想流泪,想抓着她的肩膀让她清醒过来,再让她回到自己回忆中那完美无瑕的“全能之人”的模样。
“好的。”
但是最终,牧之原筱夜只是低下头,轻声,却坚定地回复道。
在霓虹灯牌的照耀下,少年眉眼弯弯,露出灿烂的笑容,是在鼓励眼前的少女,也是为下定决心的自己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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