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阴阳街37号门房的木凳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到账通知——八千三,比中介说的还多三百。
墙根的蛐蛐儿叫得人心慌,我把手机揣回裤兜时,手蹭到了兜里的皱巴巴病历单。
老院长的肺癌确诊书在兜里硌着,像块烧红的炭。
“小沈啊。”
身后突然响起的沙哑嗓音让我差点蹦起来。
转头看见张大爷正扶着门框,灰白的山羊胡被穿堂风掀得乱颤,手里攥着个掉漆的铜烟杆。
他是这栋老楼的房东,中介说他早年在殡仪馆当守夜人,我来签合同那天,他盯着我眼睛看了足有半分钟,看得我后脖子发凉。
“头天值夜,记得每小时巡楼。”他吧嗒吧嗒抽烟,火星子在暗处明灭,“楼道里的声儿别瞎应,电梯别坐——那玩意儿早该拆了。”
我应了声,摸出兜里的手电筒。
这是我从二手市场淘的,灯头裹着层黑胶布,中介说“凶宅门房总得有点家伙事儿”。
张大爷又盯了我几秒,转身往楼里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条盘踞的蛇。
晚上十点,我裹紧洗得发白的外套开始巡楼。
阴阳街37号是栋八层老楼,墙皮脱落得像被啃过的面包,每层楼道都堆着破沙发、旧纸箱,还有半瓶没喝完的二锅头。
我数着台阶往上走,手电筒光斑扫过墙缝里的黄符——有些新,有些旧得泛灰,边角卷着,像风干的蛇蜕。
巡到三楼时,我听见了哭声。
“呜...呜...”
像是被捂住嘴的抽噎,从电梯间方向飘过来。
我攥紧手电筒的手沁出冷汗,想起张大爷的话:“楼道里的声儿别瞎应”。
可那哭声越来越清晰,带着股子黏腻的湿意,像有人贴着我耳朵哭。
电梯间的感应灯忽明忽暗。
我挪过去时,看见红色的电梯按钮在闪——停在三楼。
金属门缝里渗出股子腥气,像泡了三天的血水。
“谁在那儿?”我清了清嗓子,声音发颤。
哭声戛然而止。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穿红裙子的女人就站在电梯里。
她的长发垂到腰际,发梢滴着水,红裙子是老式的的确良料子,裙摆沾着泥。
她抬头的瞬间,我差点咬到舌头——她的脸白得像浆糊,眼尾垂着两道黑血,正顺着下巴往红裙子上淌。
“救我...”她开口了,声音像指甲刮玻璃,“他们把我关在这里...救我...”
我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撞在消防栓上。
从小到大见过的“脏东西”突然涌上来——十二岁护着被欺负的小丫头时,我昏迷三天醒过来,就总在半夜看见墙角的白影子。
但那些影子都是虚的,像被水洗过的照片,可眼前这女人太真了,真得能看见她裙角的线头。
“我...我报警!”我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表情变了。
黑血“刷”地漫过她整张脸,她咧开嘴,露出两排尖牙:“救你妈!”
她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我闻到了腐肉的腥气。
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我本能去抓,指尖刚碰到灯柄,突然一阵灼烧感从眼睛里炸开。
我捂住眼,指缝里漏出的光却变了颜色——不是昏黄,是刺目的白,像医院的无影灯。
等我再睁眼,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红裙子女人的轮廓变得透明,我能看见她身体里缠着无数黑线,像团乱麻。
她胸口位置有团漆黑的气,正随着她的动作翻滚,每翻一次,她的指甲就长出一截。
“薄弱点...”我听见自己喃喃出声,喉咙发紧,“那团黑气是弱点。”
她的指甲己经戳到我喉咙了。
我抄起手电筒,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那团黑气。
强光透过黑胶布的缝隙射出去,红裙子女人突然发出尖叫,声音像汽笛拉到破音。
她的身体开始碎裂,红布片、黑头发、还有黏糊糊的血点子簌簌往下掉,最后"砰"的一声,整个人炸成了一团黑雾。
我瘫坐在地上,手电筒还攥在手里,灯头烫得能烙饼。
刚才那阵灼烧感退了,但眼睛里还留着点热乎气,像有人给我眼眶里塞了块热毛巾。
我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又抬头看刚才红裙子女人站的位置——地上有滩水,混着点黑渣,像烧过的香灰。
“不错啊。”
张大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他正蹲在消防栓旁边,铜烟杆敲着地面,火星子落在水滩里,滋啦一声。
“真实之眼。”他吸了口烟,烟雾里的眼睛亮得吓人,“我就说这楼挑人,你小子十二岁那年护着小丫头挨的那顿打,不是白挨的。”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知道我十二岁的事,想问刚才那女人是谁,想问“真实之眼”到底是啥。
可他己经站起来了,拍了拍裤腿的灰,往楼梯口走。
“明早去社区档案室,查查三楼201的住户。”他头也不回地说,“那姑娘死得冤,怨气缠在电梯里三年了,该有个了断。”
楼道里的感应灯又开始忽明忽暗。
我低头看地上的水滩,黑渣正在慢慢消失,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夜风从楼梯间灌进来,吹得我后脖子发凉,可眼睛里那点热乎气还在,像团小火苗,烧得我心跳得厉害。
老院长的病历单还在兜里。
我摸出来,对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眼——手术费要十五万。
刚才那红裙子女人的脸突然在我脑子里晃了晃,她眼里的黑血,她胸口的黑气,还有张大爷说的“了断”。
我把病历单揣回去,站起身。
手电筒的光斑扫过电梯按钮,红色的数字还在闪。
明天早上,我得去社区档案室查查201的住户。
我得弄清楚那女人是谁,得弄清楚这双眼睛到底能看什么,得...
得先把老院长的手术费凑齐。
我弯腰捡起手电筒,灯头的黑胶布被刚才那一下蹭掉了块,露出里面银色的金属。
楼道里又响起了蛐蛐儿叫,可这次我没觉得心慌。
我盯着电梯门倒影里的自己,眼睛里的热乎气还在,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明天,会是个不一样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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