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带着点慵懒，透过城市高楼的缝隙洒在略显拥挤的街道上。林小鹿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卡通玩偶——她穿着“鹿与茶”门店那套巨大的、毛茸茸的棕色鹿头连体工装服，笨拙地骑着小电驴，后座绑着一个巨大的保温外卖箱。鹿角随着颠簸一颤一颤，鹿脸因为闷热和头盔的挤压显得有点滑稽。
生活真折磨，鹿鹿想跳护城河！
“快快快，三杯杨枝甘露，两杯多肉葡萄，再加个超大杯珍珠奶茶，千万别洒了！” 她心里默念着订单，小电驴在非机动车道穿梭。这家新开的写字楼客户点单豪爽，但距离不近，眼看送达时间要超，林小鹿心里急得像有只小鹿在撞（此鹿非彼鹿）。
就在她准备拐过一个比较僻静的街角，抄个近路时，一团毛茸茸的、速度极快的影子猛地从绿化带窜出！
“喵——！” 一声尖锐的猫叫。
“啊！” 林小鹿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猛捏刹车，同时用力将车把向左一拐！巨大的惯性让她整个人连同沉重的小电驴都失去了平衡。
“吱嘎——哐当！Duang——！”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小电驴不受控制地倾斜、倒下，巨大的外卖箱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而林小鹿，穿着那身笨重的鹿服，因为重心不稳，像个保龄球一样，连人带车，结结实实地撞上了旁边一辆刚刚停稳、线条流畅得如同艺术品的黑色豪车的…副驾驶车门。
撞击声沉闷又刺耳。
更要命的是，她手里还死死攥着的一杯还没来得及放进保温箱的、刚做好的、满杯的、加足了冰块的珍珠奶茶。在撞击的瞬间，那杯承载着“鹿与茶”希望的奶茶，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弧度，脱手飞出。
“噗——哗啦！”
深褐色的、带着浓郁茶香和奶味的液体，如同小型瀑布，精准地、均匀地泼洒在了刚从驾驶座下来、正要绕到副驾这边开车门的男人身上。
时间凝固了。
林小鹿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半趴在地上，鹿头歪斜，一只鹿角可怜地耷拉着，头盔下的脸煞白。小电驴在她身下呻吟，外卖箱里的奶茶杯互相撞击，发出稀里哗啦的哀鸣。
她抬起头，视线首先触及的是一双锃亮得能当镜子的黑色手工皮鞋。昂贵的西裤裤脚，此刻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奶茶混合着珍珠的粘稠液体，在光洁的地面上晕开一小滩污迹。
视线艰难地上移。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外套，从肩膀到胸口，被一大片深褐色的污渍覆盖，几颗圆润的珍珠奶茶珍珠，正顽强地粘在质地精良的布料上。领口处也没能幸免，深色的液体正顺着挺括的衣领往下蜿蜒。
最后，她对上了一双眼睛。
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和……一丝被荒谬冲击到的愕然。
男人很高，身形挺拔，气场强大得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了几度。他面无表情，但紧抿的薄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心，都昭示着他此刻极度糟糕的心情。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林小鹿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成了冰碴子。她认得那个车标，一个象征着天文数字的银色双翼标志。再看看那被撞得明显凹陷下去、还带着几道新鲜刮痕的车门……还有男人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此刻却沦为“奶茶画布”的西装……
“完…完了……” 林小鹿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刷屏。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像擂鼓。
男人——顾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惨不忍睹的前襟和裤子，又抬眼，目光如实质般钉在那个穿着巨大鹿玩偶服、一脸惊恐和茫然的“罪魁祸首”身上。他掏出一方质地精良的深色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沾染的奶茶渍，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这位……”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鹿’小姐？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以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车门上的凹陷和刮痕，又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狼藉，语气毫无波澜地吐出几个字，“一份详细的维修和干洗赔偿清单。”
林小鹿眼前一黑，感觉天都要塌了。天价维修单！她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未来几十年都要在奶茶店里打白工还债的悲惨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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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不起！先生！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林小鹿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巨大的鹿服让她动作更加笨拙滑稽。她手忙脚乱地摘下歪斜的头盔，露出一张因为惊吓和闷热而通红、布满汗水和几缕乱发的小脸，眼睛里蓄满了生理性的泪水（主要是疼的，膝盖手肘都磕到了）和真实的恐慌。
她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和狼狈，也顾不上去扶那辆可怜的小电驴，几步冲到顾衍面前，九十度鞠躬，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是有只猫突然冲出来！我为了躲它才…才失控撞上您的车！您的衣服！我…我赔！我一定赔！求求您！”
顾衍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要把头低到尘埃里的女孩。她穿着那身可笑的、沾了灰尘的鹿服，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泪水混着汗水在脸颊上冲出几道滑稽的痕迹。肩膀因为哭泣（在他眼里）而微微颤抖，看起来弱小、无助，又……楚楚可怜？
她的慌乱是真的，道歉的急切也是真的。但顾衍的思维却习惯性地滑向了他熟悉的轨道——商业谈判中的各种策略和伪装。
哭得这么惨？是知道惹不起，所以试图用眼泪博取同情？他见过太多在谈判桌上用示弱来争取利益的手段。这身奇怪的玩偶服……是刻意为之？增加视觉冲击力，显得更无辜？还有刚才摔倒时，她似乎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西装袖口？虽然很快又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顾衍的视线掠过女孩因为紧张而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的手，再落到她那双蓄满泪水、写满恳求的眼睛上。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故意的？**
这种“意外”邂逅，这种戏剧性的碰撞，这种弱小无助的姿态……再加上那身引人注目的玩偶服。手段虽然老套得像是上个世纪的偶像剧桥段，但……目的是什么？引起他的注意？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想接近他的人，花样百出。
呵。顾衍心中冷笑一声。想引起他注意的女人不少，但用这种方式，还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的，眼前这位“鹿小姐”倒是头一个。复古，且……别具一格？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林小鹿可能蹭到他身上更多污渍的距离，用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慢条斯理地报出一个数字。那是他初步估算的车门钣金喷漆、内饰清洁（如果奶茶渗进去的话），以及他身上这套由意大利老师傅手工定制、基本宣告报废的西装的费用总和。
一个对于普通社畜来说，堪称天文数字的金额。
林小鹿只觉得耳朵里“嗡”的一声，那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她脑子里炸开。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在哆嗦：“多…多少？！”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对方多说了几个零。“先生…这…这太多了！我…我只是个送奶茶的，我…我真的赔不起这么多！能不能…能不能分期？我一个月…一个月还您一部分？我保证！我发誓！” 她急得眼泪又涌了上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巨大的绝望和恳求驱使下，她慌乱地伸出手，想要去抓顾衍的衣袖，就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这一次，顾衍反应极快地后退半步，避开了她的触碰。他看着她那只僵在半空、沾着灰尘和奶茶渍的手，再看看她那张因为巨额债务而瞬间失去光彩、只剩下绝望和哀求的小脸。
她的反应，似乎又不像是在演戏？那份真实的恐惧和无力感，很难伪装。但如果是真的……一个赔不起的“肇事者”？
顾衍的眸光深了深，一个带着几分审视和玩味的念头浮现。他双手插回同样沾着奶茶渍的西裤口袋（这个动作让他微微皱眉），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锁住林小鹿慌乱的眼睛，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赔不起？”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女孩眼中最后一点希望的光芒似乎都要熄灭，才慢悠悠地，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语调，说出了那句在林小鹿听来如同恶魔低语的话：
“那就用别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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