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阳透过紫宸殿的雕花窗棂，在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捧着刚誊抄完的《臣轨》副本，路过御花园时，正看见婉儿的步辇从武三思的梁王府方向回来。她掀起车帘的瞬间，我瞥见她鬓边的金箔步摇歪斜，石榴红的罗裙上沾着几点酒渍，像是雪地里溅落的血滴。
“昭容今日去梁王府了？”我拦住步辇，声音因急切而发颤。
婉儿抬眸看我，眼圈泛红，却强作镇定：“梁王设家宴，天后命我代她出席。”她伸出手，腕上一道青紫的指痕触目惊心，“不小心被酒盏砸到了。”
我知道那不是酒盏砸的。武三思在朝中日益跋扈，连武则天都默许他“监国”之权，而婉儿作为掌管诏命的女官，早己是他眼中的猎物。昨夜我还在史馆查到，武三思近日频繁出入宫闱，甚至在婉儿的承香殿待到深夜。
“他又逼你了？”我压低声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婉儿别过头，看着御花园里凋零的牡丹：“知心，你还记得吗？当年在掖庭局，你说外面的世界有会说话的鸟儿。”她的声音忽然哽咽，“现在我才明白，鸟儿关在金笼子里，连叫声都是颤的。”
傍晚时分，小桃偷偷送来一封婉儿的密信，信中只有八个字：“今夜子时，太液池畔。”我揣着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在三更的梆子声中来到太液池。婉儿穿着一身素白的常服，站在九曲桥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像一柄折断的玉簪。
“我答应他了。”婉儿转过身，眼中没有泪，只有一种死寂的平静，“武三思要我做他的妾室，天后己经默许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投入冰窖。历史上婉儿与武三思的绯闻，此刻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昭容怎能如此！”我抓住她的手腕，“您忘了李贤太子的下场吗？武三思狼子野心，他不是真心待您！”
“真心？”婉儿惨然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卷黄绢，“这是武三思的‘聘礼’——他答应放过你，还会帮你恢复家族名誉。”黄绢上是武三思的亲笔，承诺为“罪臣礼氏”平反。
我一把将黄绢撕得粉碎：“我不要什么平反！昭容难道不知，做了他的妾室，就再也无法脱身了吗？”
“那你说我该如何？”婉儿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是罪臣之女，是天后的棋子，现在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她指着太液池中央的蓬莱岛，“你看那岛上的宫殿，美吗？可那是用无数人的尸骨堆起来的！”
月光忽然被乌云遮住，湖面上刮起冷风。婉儿从颈间解下那枚缠枝莲纹玉佩，塞进我掌心：“这个你拿着。母亲说，玉能辟邪。”玉佩触手温热，带着她身体的余温。
“昭容留着！”我想还回去，却被她按住。
“我戴着它，只会引来更多觊觎。”婉儿的指尖划过玉佩上的纹路，“你帮我保管，就像……就像保管我们的约定。”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知心，其实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禁军巡逻的脚步声。婉儿猛地推开我：“快走！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她转身跑向步辇，素白的衣袂在夜色中翻飞，像一只受伤的白鹤。
我握紧手中的玉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泪痕。回到秘书省，我在烛光下摊开婉儿的密信，发现背面还有一行极小的字：“身不由己，望君珍重。若有来生，愿为寻常女子，与君煮茶论诗。”
接下来的半个月，婉儿称病不出，承香殿门前车水马龙，全是武三思送来的聘礼。我每日站在史馆的高台上，远远望着那座紧闭的宫殿，心如刀割。首到某天清晨，我看见武三思的马车从承香殿驶出，车帘缝隙里露出一角熟悉的石榴红——那是婉儿第一次参加梁王府家宴时穿的罗裙。
我疯了似的冲向承香殿，却被禁军拦住。“昭容正在梳妆，准备迁入梁王府。”领头的校尉冷冰冰地说。我抬头望去，只见婉儿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窗前，她正在摘下发间的玉簪，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凌迟我的心。
忽然，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推开窗户，望向史馆的方向。隔着遥远的距离，我看见她举起那枚我送她的竹刻书签——那是当年在掖庭局，我用竹片为她刻的“知心”二字。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朝着她的方向大喊：“婉儿！”
她身体一震，书签从手中滑落，像一片凋零的落叶。禁军立刻上前关上窗户，隔绝了我们的视线。我瘫坐在地上，手中的玉佩却突然发热，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当晚，我收到婉儿托小桃送来的最后一封信，信中只有一首诗：“石榴裙下意，梁王府中愁。愿化衔泥燕，飞入寻常楼。”信纸的角落，画着一朵残缺的缠枝莲。
我知道，从她坐上武三思的马车那一刻起，那个在掖庭局里对我微笑的婉儿，就己经死了。而我，只能带着她的玉佩和约定，在这吃人的宫廷里，继续做一个孤独的守望者。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我握紧发烫的玉佩，对着承香殿的方向喃喃自语：“婉儿，等我，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这一章融入了武三思权势滔天、婉儿被迫妥协的真实历史背景，通过梁王府家宴、被迫接受聘礼等情节展现婉儿的无奈，同时以玉佩和竹刻书签为信物，强化两人之间无法割舍的情感羁绊。婉儿的内心挣扎与主角的痛苦守望形成对比，最后以诗明志，为后续的情感发展埋下伏笔，同时避免涉及神龙政变，聚焦于武则天当政时期的宫廷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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