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台的晨雾裹着铜炉的青烟，将锻炉映得明明灭灭。礼知心握着夹钳，看着炉中跳动的“昆吾铁”——这是申公巫臣藏在甲胄箱底的秘料，遇火呈现诡异的青蓝色。巫礼蹲在锻炉旁，往炉中添加松脂，小脸上沾着炭灰，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铁水翻滚，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父亲，这铁真的能劈开楚军的铜盾吗？”她举起手中的小锤，那是仿照公子光的“鱼肠剑”样式打造的玩具。
礼知心用竹片拨弄铁水，火星溅在他手臂的旧疤上：“当年申公说，昆吾铁‘可切玉如泥’。”他想起在陈国株林挖出的甲胄，那些精钢甲片正是用类似的矿石锻造，“吴国若有百柄这样的剑，楚人的‘犀甲’就不足为惧了。”
锻炉旁的夏姬正在擦拭新铸的剑胚，闻言抬头看向校场——公子光正带着吴兵演练“鸳鸯阵”，长牌手与短刀手配合默契，盾牌相击的声响透过晨雾传来。她将剑胚递给礼知心，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老茧：“方才老渔来说，楚国使者己到梅里（江苏无锡），正在吴王面前弹劾你‘以郑乱吴’。”
礼知心将剑胚浸入水中，“滋啦”声中腾起白雾：“意料之中。子重知道我在吴国，定会来搅局。”他看向巫礼，女儿正用湿布擦拭剑鞘上的“隼”纹，“徵舒，想不想跟父亲去见个有趣的人？”
巫礼眼睛一亮，连忙放下小锤。三人穿过种满吴地兰花的曲径，来到馆娃宫的织室。夏姬推开房门，只见数十名织女正在织造一幅巨大的帛画，上面用朱墨绘着楚国的“方城”要塞与汉水渡口——这是礼知心根据申公巫臣的山川图改良的“火攻楚水图”。
“母亲，这是不是你说的‘火烧连营’？”巫礼指着图上标注的“赤壁”（湖北赤壁），那里画着数十艘起火的战船。
夏姬摸摸她的头，拿起一枚银梭：“是，但要让这图成真，还需要一个关键人物。”她看向门外，公子季札正抱着一卷竹简走来，腰间玉佩叮咚作响。
“礼卿，”季札展开竹简，上面是吴王寿梦的御笔，“君上让你即刻去‘玄德殿’，楚国使者正在那儿‘献宝’。”他看向巫礼，将竹简上的“鸱夷子皮”图腾指给她看，“知道这是什么吗？是我们吴人的祖先图腾。”
礼知心将巫礼交给夏姬，整理好衣襟：“季札公子，楚国使者带来的‘宝’，怕是鸿门宴吧。”
玄德殿内的青铜鼎正烹着吴地鲈鱼，楚国使者倚相捧着玉匣，站在寿梦面前笑得谄媚：“寡君听说吴王爱宝，特奉上‘和氏璧’，只求吴王将晋国逃臣礼知心交出。”他身后的甲士按剑而立，腰间赫然挂着黑冰台的“玄铁令”。
寿梦捻着胡须，目光扫过殿内的吴兵——他们的甲胄正是礼知心改良的样式。“和氏璧？”他指了指阶下的礼知心，“可寡王觉得，礼卿这十副玄甲，比玉璧更值钱。”
倚相脸色一变，猛地打开玉匣，里面却不是和氏璧，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为礼知心带路的老渔！“吴王若不交人，下一个就是他！”
礼知心瞳孔骤缩，身后的公子光按捺不住，手己握住剑柄。寿梦却突然大笑：“好个楚令尹子重！来人，把这颗‘宝’给寡王扔出去！”他指向殿外，“顺便告诉子重，想要礼卿，先问过寡王的‘鱼肠剑’！”
倚相没想到寿梦如此强硬，一时语塞。礼知心趁机上前：“大王，下臣有一策，可让楚国使者‘心甘情愿’地回去。”他附在寿梦耳边低语数句，老吴王的眼睛越来越亮。
半个时辰后，倚相被“请”到馆娃宫的织室。夏姬正带着织女们织造“楚地风情图”，图上的楚人皆作蛮夷打扮，正在抢掠郑国百姓。“使者请看，”礼知心指着图上的细节，“这是去年楚军在新郑城外掳掠的妇孺，这是子重掘申公祖坟的场景。”
倚相脸色铁青：“你敢污蔑上国？”
“是不是污蔑，天下人自有公论。”礼知心拍拍手，巫礼抱着一个木匣走进来，匣中放着老渔的鱼符与黑冰台的玄铁令，“使者远道而来，不如带份‘回礼’给令尹——就说吴王愿与楚国‘会猎于汉水’，顺便送还这些‘失物’。”
倚相看着玄铁令，知道黑冰台的暗杀计划己败露，再不走怕是性命难保。他恨恨地瞪了礼知心一眼，带着甲士匆匆离去。巫礼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举起手中的小锤：“父亲，他们是不是再也不敢来了？”
礼知心抱起女儿，看着她眼中的坚定：“不，他们还会来，但下次，我们会让他们有来无回。”他看向窗外，公子光正在校场操练“火攻船队”，数十艘蒙冲战船在太湖（江苏苏州）上穿梭，船头装着他改良的“抛石机”。
夏姬走到他身边，将刚织好的“火攻图”一角展开：“这是我按你的意思加的‘风向标注’，秋天刮‘西陆风’时，正是火烧赤壁的好时机。”她的指尖划过图上的“夏口”（湖北武汉），那里画着熊熊燃烧的战船。
礼知心握住她的手，看着巫礼用小锤敲打剑鞘上的纹饰，忽然觉得，申公巫臣的遗愿，或许真的能在这片吴地实现。姑苏台的钟声响起，惊起太湖上的白鸥，巫礼指着天空：“父亲，你看那鸟，是不是‘比翼鸟’？”
“是，”礼知心看着白鸥双飞，想起轵关陉的雨夜，“等我们破了楚国，就带你来这里看比翼鸟。”
夏姬望着远处的阖闾城头（苏州），那里新砌的城砖还带着湿气。她知道，从踏上吴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再是逃亡者，而是新秩序的建造者。而巫礼手中的小锤，敲响的不仅是剑鞘，更是一个新时代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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