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接到李涛电话时正窝在顾砚公寓的飘窗上啃车厘子。
手机屏幕亮起“《演员的挑战》导演组”几个字，她指尖顿了顿，车厘子核“咔嗒”掉进玻璃碗。
“苏小姐，我们想邀请您作为下一期常驻嘉宾。”李涛的声音从听筒里飘出来，尾音带着刻意压下的急切，“当然，节目组还邀请了林知夏小姐作为特邀嘉宾——她特别提到，想和您在即兴对戏环节合作。”
玻璃碗底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苏绾垂眸盯着碗里红得发亮的车厘子，忽然想起前世参加这档节目时，林知夏也是这样笑着说“想和姐姐多学习”，结果在即兴剧本里埋了七处情绪陷阱。
那时她刚被全网黑，情绪稍微激动就被剪成“疯批影后”上热搜，冷静点又被骂“没灵魂的提线木偶”。
“好啊。”她应得轻快，指腹摸着手机壳边缘的碎钻，“但我有个要求——提前三天看剧本。”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李涛干笑：“苏小姐放心，节目组向来公平。”
挂了电话，苏绾立刻给小斌发消息：“查《演员的挑战》下一期剧本来源，重点查林知夏最近接触的编剧。”发完又补了句，“顺便把五年前《雨夜》剧本作者的访谈记录调出来，要未删减版。”
三天后，当助理把打印好的剧本递到她手里时，苏绾只翻了两页就笑了。
“被出轨”的女主在暴雨里追着渣男跑，台词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到“我恨你”层层递进，看似情绪，实则每个爆发点都卡在“容易被截图断章取义”的位置。
比如第二幕摔花瓶的动作，镜头角度会精准捕捉到她扭曲的脸；第三幕的沉默，又刚好够剪辑成“冷脸耍大牌”的动图。
“林知夏还是这么老套。”苏绾把剧本拍在化妆桌上，转头对小斌勾了勾手指，“把作者访谈给我。”
A4纸上的铅字还带着墨香。
五年前，《雨夜》的编剧在访谈里说：“我写这个角色时，最想表达的是被背叛后的麻木——她不是不想哭，是眼泪早就在知道真相的那个瞬间流干了。”
录制当天，摄影棚的聚光灯照得人睁不开眼。
苏绾站在后台看林知夏的妆发，对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针织裙，眼尾特意晕染了淡红，活脱脱一个“被伤害的柔弱美人”。
“苏老师。”林知夏转过脸，眼底的得意藏都藏不住，“等下可要多指教。”
苏绾歪头笑：“林老师先请。”
第一幕开始。
林知夏站在模拟暴雨的场景里，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
她先是愣住，接着慢慢蹲下来，手指攥紧湿透的裙摆，喉间溢出破碎的抽噎。
这幕戏她演得极有层次，从不敢置信到崩溃大哭，连睫毛上的水珠都在发抖。
评委席传来此起彼伏的“好”，观众席的掌声几乎要掀翻棚顶。
“现在，轮到苏绾老师。”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苏绾踩着水洼走上台。
她没像林知夏那样立刻崩溃，反而抬头望向虚空中某个点——那里本该有扇窗，五年前编剧访谈里提到的，女主发现丈夫出轨时，正站在客厅看窗外的雨。
“那天的雨，和今天一样大。”她开口时声音很轻，像片飘在雨里的羽毛，“我数过，从看见那条短信到现在，一共七百二十八秒。”
雨水顺着她的鼻尖往下淌，她却突然笑了：“你们知道吗？我早上还给他熨了衬衫，袖口绣了小太阳。”说到这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角，“他说那是我们结婚七周年的纪念。”
观众席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林知夏站在后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分明看到，原本设定的“崩溃点”被苏绾用回忆轻轻带过，现在所有观众的注意力都跟着她走，连评委席的老戏骨都往前探着身子。
“后来呢？”不知谁在观众席小声问。
苏绾的睫毛颤了颤，雨水落进眼睛里，她却没擦：“后来？后来我把结婚证烧了。”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火苗舔着照片时，我突然想，原来七年的温度，还没一张纸烧得久。”
暴雨还在继续。
林知夏鬼使神差地走上台，站到苏绾身边。
她望着对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剧本里没写的下一句台词——前世苏绾被黑到退圈那天，也是这样平静地说：“我没做错什么。”
“你后悔吗？”林知夏脱口而出，这不是剧本里的词。
苏绾转头看她，雨水顺着下颌线流进衣领：“后悔没早看清。”
观众席的掌声如雷。
评委席的张导拍红了手：“这才是角色该有的生命力！”
录制结束时，李涛把苏绾堵在化妆间。
他盯着桌上那份作者访谈记录，喉结动了动：“你怎么看出剧本有问题的？”
苏绾正卸着妆，镜中映出她淡笑的脸：“有些剧本，写的是表面的情绪，有些剧本，藏的是背后的刀。”她指尖敲了敲访谈记录，“但刀再利，也砍不断真相。”
李涛走后，顾砚的电话准时打来：“来顶楼露台，我带了热粥。”
夜风卷着秋凉，顾砚靠在栏杆上，手里拎着保温桶。
看见苏绾，他挑眉：“今天的雨戏，比我预想的还漂亮。”说着递过一个牛皮纸袋，“林知夏背后的金主，投资链条里有三家娱乐公司。他们想借这期节目把你打成‘情绪失控’，再买通营销号说你‘抢戏’。”
苏绾接过纸袋，指尖划过封口处的烫金标志：“所以呢？”
“所以。”顾砚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我让人截了他们的资金流水。”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点暗哑的笑，“你说要让他们知道你不好惹——我帮你把刀磨快了。”
苏绾低头翻着文件，突然抬头：“顾砚，你怎么总这么......”
“这么什么？”
“这么会把握时机。”她笑，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每次我要反击时，你总把弹药递到我手里。”
顾砚没说话，只是望着她身后的霓虹灯海。
远处，某大厦的电子屏突然亮起新广告——“星露护肤·年度代言人甄选即将启动”。
苏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低头扫了眼消息，唇角微勾：“看来，又有新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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